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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敬尧会同意出乎赵斯斯的意料，她点头，转间就安安静静坐好，一路没再打扰他。
马车窗开了道缝，风钻进来。
赵斯斯背对顾敬尧，坐的位置也渐渐挪远，两缕青丝带过幽幽白桃清香吹来，什么表情顾敬尧也没看见。
果然都是这样，顾敬尧又得到了自己的证实，需要他才会理他，不需要什么也不是。
养着她也就只能赏心悦目，就算养几个妃子妾室还能得到真切的嘘寒问暖，夜夜宽衣解带，日日体贴照顾。
就算养几个美姬，都没人敢叫他不痛快。
想想他们成亲至今已有四年，而他像是拥有了又什么都没有。
他扭头，好整以暇道：“朕陪你回赵府。”
赵斯斯‘啊？’了一声，显然惊讶与不情愿。
他怎么突然要跟她回赵府？
成亲四年来，他都不曾跟她回过赵将军府。
就连当初回门都没有，也是，当初他可是摄政王，哪敢叫他屈尊降贵回门。
现在他是帝王，岂舍得屈尊降贵？
赵斯斯看向他：“皇上还是别了，内阁不是有要事吗，不过是回趟府，倒不止于要皇上亲自跟着。”
顾敬尧不言不语，瞧着她。
那眼神好像是在看一只打算出逃的雀儿，赵斯斯被他的目光威慑到了，忙解释道：“我只是不想耽误皇上，不想耽误西楚的百姓。”
呵。
晨起时，是谁说要祸国殃民。
顾敬尧不说话。
沉默下来，马车内的气氛逐渐变得凝固僵硬，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赵斯斯知道拒绝再多也没什么用，顾敬尧但凡说出口的话绝对不容任何人拒绝，太嚣张。
赵斯斯想了会，耷拉下脑袋来：“好吧，那就一起吧。”
顾敬尧把目光收回，慢条斯理地翻看卷宗。
茶冷，赵斯斯也不添。
一路上再无交谈。
大约一个时辰过去，听到了百姓叫卖的声音，这才打破冷冽的气氛。
熟悉的大道左拐再左拐，应该进入官宅之地了吧。
当马车停下时，是魏常海的声音。
“皇上，夫人，到赵府了。”
赵斯斯都没等顾敬尧，自顾走下马车，跟箭步一样冲。
顾敬尧：“……”
赵斯斯提着裙摆就迈上石阶，宫女一直跟在后头小心翼翼的保护她。
赵府不再是过往的赵府，有仆人，有烟火，养了白菊，未到季节尚未盛开。
想起上回一伙人费尽心思送她一个假扮的娘亲。
赵斯斯心里冷笑，还是走去后院唤了一声‘阿娘’。
如若是真的多好。
可假也能尝试一回吧。
那位神似阿娘，神似到找不出任何破绽的夫人正在后厨里头揉面粉。
院中。
魏常海见夫人走远，又捏了把汗。
就会折腾皇上，这上辈子欠了还不清的债吧。
顾敬尧也是第一次来赵府，扫视一圈跪地的众人，问魏常海：“这样骗她能骗到几时。”
魏常海小心翼翼道：“夫人开心便好了，皇上不必担忧太多，老奴还能多培养几个赵家人出来。”
顾敬尧转身，随着魏常海领路，去哪间藏起来的祠堂，魏常海打开那把锁需要费好久的劲儿。
咯吱一声，入目一片黑。
顾敬尧迈过门槛，静静看着赵家所有的灵位。
他抬手，指腹轻轻抚触檀木灵位上细腻雕刻的字体：先孝赵公讳承业之灵
他姓顾。
即便是无意中，即便是怎么都料想不到的结局。
父皇驾崩后，赵老将军独自快马从边疆赶回京，七日不吃不喝一入宫门，带着满身疲惫与风尘仆仆便直直朝灵柩跪下，都是铁血的味道。
“皇上，老臣打赢了胜仗，通州三城老臣都拿下了，那几个小贼可是被老臣击退到魏江，他们胆都下破了。”
没人应，只有炭盆烧灵纸的声音。
“你怎么不回声啊，是哑巴了吗，起来吵啊。”
“顾修闵，你给我起来下封赏圣旨，你若不起来我不守了，信不信我这就卸甲归田！”
顾修闵。
那是第一次有人敢直呼父皇的名讳，在灵柩前大放厥词也无人敢拦他半步。
“顾修闵！那大夏老皇帝未死，你怎能如此给我丢人现眼比他先去。”
“躺在水晶棺里做什么啊，你是想先去下面占地方吗，你不带我，你去下面你准被欺负的！”
“病怏怏的，就知道你熬不过来，我就知道……”
封狼居胥，英雄无觅。
每一次赵老将军同父皇在御书房商讨战事都会吵得面红耳赤。
吵着就吵到赐婚圣旨上。
“小女顽劣，不配为九王妃，恕老臣不能领旨，还请圣上收回成命。”
先帝气极：“朕还真是抬举你们赵家了，次次忤逆，朕在此允诺，令爱便是西楚未来的皇后，这你们都不要！？”
跪在地上的赵老将军半点不动容：“赵家功高，外头传言已是不好，若小女为九王妃，无疑将赵家逼上绝路，老臣信得过圣上，但信不过九殿下。”
何止赵老将军信不过，先帝心里也清楚九殿下的为人。
将来于帝王，于开创盛世，不二人选。
但九殿下生性冷血，绝不耽于情爱之事。
赵老将军无非想要只爱赵斯斯的良人，不要西楚的后位。
为父，只愿爱女余生有人疼有人爱。
赵老将军道：“九殿下其野心昭昭，心思深沉，是难得的帝王之材，但非良人，一点仁慈心不存，与小女并不登对，老臣冒死也不敢让小女…”
入狼口。
先帝不甘：“朕日后的位置也是九殿下的，立太子的文书随时能拟！”
赵老将军不动容：“老臣知道，如若赵府绑上九殿下，各地蕃王定会蠢蠢欲动，后宫多险，小女单纯柔弱，不是她该呆的地方。”
先帝迟疑：“赵卿莫不是看上那大夏太子妃的位置？”
赵老将军解释道：“西楚受大夏要挟进犯几十年，大夏太子愿放弃皇位，愿放弃两国无休止的战争，老臣信大夏太子，且…小女已经心属大夏太子，老臣只希望小女嫁于自己所爱，望圣上成全。”
什么？
他听到了什么。
她心属萧其非，爱骗人的东西，明明答应嫁给自己，明明答应得好好的。
顾敬尧随手丢掉帝王书，区区万里江山，不要便是。
———阿敬，你二十年的帝王书简直白读了
———阿敬，为天地立心，为万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答应父皇
为天地立心，为万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想的时候，顾敬尧转身走出祠堂：“让她多待会儿，朕回内阁处理事情。”
“恭送皇上———”
一堆虚假的仆从，虚假的烟火。
虚假的赵斯斯，虚假的欢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