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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来得猛烈，铜雀台的宫女一下子慌慌张张。
夫人疼得冷汗涔涔。
太医来后，把完脉急迫道：“小殿下要提前出来了，速速让稳婆们进来。”
宫女点头：“好，所有东西早就提前准备好。”
“皇上这会儿在上早朝，你去找魏公公说。”太医又吩咐，“还有你们务必都听稳婆的吩咐，如今非同小可，夫人是重中之中，你们切记要护好夫人，能明白吗，这是皇上交代过的。”
“是是是…”宫女心里慌走得急，脚绊到桌腿。
赵斯斯被摔倒声惊得一个颤抖，想到这个孩子提前三日出生，心里没来由的慌。
也不知是谁在喂她一碗药，告诉她。
“羊水破了，太医说这是催产药，有助夫人。”
赵斯斯已经顾不上说话，咕噜咕噜咽下满口的苦涩。
很多稳婆，围着赵斯斯眼花缭乱，更要命的是身上来自五脏六腑、筋骨血肉在撕裂的疼痛。
有人在给她擦汗。
“小殿下要出来了，夫人您得忍些，听老奴的话慢慢来。”
“夫人放松放松，再吸气…用力…”
赵斯斯恍惚在听，才一会儿功夫剧烈的疼痛汹涌而来，全身被汗水浸透像捞出河似的。
“夫人吸气在呼气，用力，就这么来…”
赵斯斯咬住稳婆递过来的帕子，双手死死抓住身下的锦被，都是黏糊一片，任是她恨不得把爪子掐入棉花里，那些疼痛未减半分。
恍惚传来宫女慌张的声音，快要哭的样子：“未见动静，这该怎么办才好？嬷嬷你想办法啊。”
稳婆比宫女还慌。
“如此不行，夫人她身子太柔弱，再下去都要疼晕过去。快！再要一碗催产药！”
“马上！”
后来剧烈的疼痛中，赵斯斯又喝一碗苦药。
越喝越疼，就好像在惩罚她，就好像有人在拿刀从她身上将肋骨一根一根带血剔出来。
昏昏沉沉间，她张大口吃力的吸气，可是好累好累，泪水悄无声息划过眼角。
意识渐渐模糊，她根本撑不下去，眼皮越来越重。
有声音在她耳边来回呼唤：“夫人！夫人你不能睡，你一旦睡后果不堪设想，夫人你清醒一点！”
那人温暖的握住她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
“夫人你真的不能睡！”
不能吗，可她好累。
赵斯斯就快阖上双眼的时候，她好像看到一个孩子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凄凄哀哀的看着她。
“娘亲不要茗织也不想要弟弟了吗。”
“娘亲，你真的好坏。”
她疯狂的摇头，她没有。
她没有不要！
她没有！
“斯斯别怕。”
斯斯？
黑金华服的衣角交叠而过，赵斯斯恍惚伸手去捉，可什么也没捉到。
她才不怕。
不怕。
哪个做娘亲的不是如此。
牙尖咬住舌头，血腥很快蔓延在口腔，终于拉回一丝意识，咬死牙关逞强的忍下。
她双手死死的穿破床褥，陷入，急促的喘息：“顾敬尧，我还给你了！”
“夫人用力…夫人千万千万不要睡…”稳婆们看见她落泪，忙催促：“水来，帕子来！”
“见到头了，夫人再用力！”稳婆惊叫。
后来，她终是尝到万箭穿心的滋味。
他们的孩子终于要来了。
可是顾敬尧，我们连孩子的名字都没想过。
何其可笑。
赵斯斯咬着牙使劲，无数遍痛苦中终于响起嘹亮的哭声。
哭得好大声好大声。
“恭喜夫人，是小殿下！”
稳婆忙抱到床前，赵斯斯侧首看了看，粉红的小脸，哭得眼睛都睁不开。
他们的孩子好小好小的一个。
众人都在整理狼藉，给小殿下洗净身。
如今得了空闲，才听到外头又哭又磕头的声音，还有门烂的声音。
…
雪越下越大。
“为何不早说！”帝王一个耳光狠狠打在太医脸上，那颗脑袋瞬间被重重甩歪。
从台阶到空旷的场地，所有人扑通跪在地上：“还请皇上息怒！”
顾敬尧却推不开那道门，门是在里面反锁。
什么时候那些宫女已经开始去听那个女人的话，敢把他锁在外头。
有宫女扑通跪在中间，说话都不敢喘口气：“还…还请皇上回避，夫…夫人她…她不愿意见皇上，夫人说了，皇…皇上想让她死早点尽管进去。”
顾敬尧根本没听进去。
就连他们的孩子出生，她都不给他看了是吗。
就连这么重要的一刻，她已经宣告不需要他了是吗。
可顾敬尧不在乎，她想恨便恨，他没办法放她一个人在里面。
宫女重重的磕下头，都嗑破了层皮：“夫人交代了……定不要让皇上进去气到夫人，夫人说过……不…不想…看见皇上，若皇上执意，定会影响夫人的情绪，如今夫人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皇上不是太医也不是稳婆，皇上进去有什么用，准能将夫人气个半死。”
顾敬尧搭在门把上的手紧了松，花了好大的力气才阻止那个疯狂的念头：“那她现在呢。”
“回皇上…”
说的时候，就都听见那声嘹亮的哭声响彻黎明破晓。
所有人都安静了，茫然看着同一个方向。
是铜雀台内传来的哭声。
是小殿下的哭声。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敬尧来不及多想，抬手吩咐侍卫把门撞烂，一个箭步进去，揭开珠帘，正与抱孩子的稳婆擦肩而过。
稳婆：“……”
“回皇上，是…”至于是什么，稳婆根本没胆量说不出来。
顾敬尧一眼就看到榻上雪白汗湿的小女人，她看到他，几乎是立刻转过身背对他。
顾敬尧立马伸手将人捉到怀里，掌心摸得一把冷汗，渗到心尖教他难以把控的疼。
他低头，看到她苍白的脸色，看到她眼角泪痕留下的赤红，看到她冷汗泥泞的湿发。
像一朵摇曳在风雨中的菟丝花，支离破碎。
至于过程是什么顾敬尧心里清清楚楚。
先前他从稳婆口中问过，从太医给的医书了解过。
稳婆说：女子一生的磨难便是生孩子那日
稳婆说：这疼痛可堪比剥脱筋骨
那么柔弱的她得多疼，疼到她如此狼狈也不肯见他。
顾敬尧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重重地揉紧她在怀，让她以最舒服的姿态依偎在弯臂里，空了的手将带来的参片送到她唇边：“是参片，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