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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狄孤立无援的时候，他不曾对国君失望过，但此时此刻，他真的相当失望。
他想，如果他没有入伍，而是留在村中，这些年的日子跟柱哥家的日子估计差不多，甚至可能还不如他们。
原本他还不大理解母亲为什么非要拖家带口去投奔那个不着调的妹夫，现在他倒是理解了，换做是他，为了让家里两个小的孩子活下来，说不定也会孤注一掷。
回隐龙寨的路上，他的心情异常沉重，若每个县都跟昌明县一样，朝廷派再多大军也不可能彻底消灭匪患的，除非把全殷国的农人都除掉。
难怪他率兵来昌明县，会有那么多百姓冒着得罪官兵的危险跑来他们面前请愿，在朝廷加重税赋逼迫他们的时候，隐龙寨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他们才有那样的勇气。
隐龙寨的做法是值得鼓励的，如果各村能学习他们，自力更生，百姓不会流离失所，朝廷也能得到更多税收。
所以，非但不应该消灭隐龙寨，反而应该加以表彰，广为弘扬，让天下百姓都效仿。
姜大山越想心里越亮堂，见到姜丽华之后，便兴奋道：“小华，我找到办法了！”
姜丽华满脸疑问。
“只要你们向朝廷归顺，把你们治理村寨的经验弘扬出去，朝廷肯定会嘉奖你们，你们也能帮助到更多百姓。”
“归顺？”
“没错！”
“我们本来也没跟朝廷对着干呀，和宋大人以及百姓都相处得很好，何来归顺一说？”姜丽华反问道。
说得好像也有道理。
“但朝廷并不知道你们的所作所为，我会以你们归顺为由跟皇上奏明此事。”
“这样。”姜丽华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想到将军还挺天真的。”
天……真？
这是用来形容他的？
姜大山满脸迷惑不解。
“我刚收到一个消息，跟将军分享一下吧。”姜丽华顿了一下，继续道：“杀害巡按御史的凶手刚刚交代了，他是奉了隐龙寨寨主的命令去刺杀的，并不是因为私人恩怨。”
“什么？！”
奉了寨主的命令？岂不是说是小华让他杀的人？
“不管将军信不信，我没有给他下过这样的命令，在事发之前，我甚至不知道他离开了寨子。”
“我自然是信你的。”姜大山立刻回道，那个人肯定有问题，不然怎么会撒这样的慌。
“等到重新审理，一切就会水落石出了。”
“不会的。”
“怎么不会？”姜大山以为姜丽华是不信他，“不是你们做的，肯定能找到足够的证据证明你们的清白，我也会帮你们跟州牧协商的……”
姜丽华打断了他的话：“熊安阳画押之后，就咬舌自尽了。”
自杀了？！
姜大山一脸震惊。
“所以，现在已经死无对证，翻不了案了，将军觉得，就算我们归顺，朝廷会放过我们吗？”
“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州牧是不是因为你们软禁了云和郡主，所以传了个假消息给你们？”
“这是州府总捕头给我们传的消息。”
姜大山沉默了。
他懂得带兵作战，却不大懂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隐龙寨和巡按御史的事似乎陷入了死胡同，走不出来不可能被朝廷接纳。
“那个信鸽回来了吗？有没有送来消息？”
“没有。”
“联系不上了吗？……”
姜大山皱起了眉头，这里离州府有点远，就是快马加鞭估计也要八九天才能赶到，这么长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了。
“也不是全然联系不上。”姜丽华回道，“我们跟州府的一些商家有合作，若是将军需要联系州牧，可以用信鸽传信给他们，拜托他们帮忙送信。”
“那太好了。”姜大山顿时笑逐颜开，随即收敛了笑容，“你怎么叫我将军？”
明明应该喊他爹的。
“什么时候我娘接受将军了，我就什么时候改口。”
姜大山：“……”
想听闺女喊一声爹真是不容易啊。
要事第一，他当即给州牧写了信，把自己的调查结果告诉他，希望他能慎重对待此案，千万不要冤枉无辜。
信鸽当天就飞回来了，出乎意料，竟然带回了州牧的回音。
对方只说了一句话：“希望将军不要感情用事。”
姜大山脸色登时就不好了。
这么说，州牧也知道他跟小华的关系，并且认为他是被亲情左右才站在隐龙寨这边？
“不行，我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姜大山的性子也很犟，恨不得立刻飞去州府跟州牧说道，然而姜丽华适时给他泼了冷水：“你去了也不会有任何改变。韩王跟州牧是一伙的。我们一天不低头他们就一天不会替我们洗白，这事本来就是他们做出来的。”
原先姜大山对此还有所怀疑，此刻也深信不疑了，韩王真是丧心病狂，为了让隐龙寨和他为他所用，连巡按御史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吗？
不，造反本身就是大逆不道的事，这个事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他就不怕我们告诉皇上……”
“且不说无凭无据，就是有确凿证据，你认为皇上是信我们一帮土匪还是信自己兄弟，而且如今朝廷把持在谁手里还不好说。”
“……”
“可是不归顺你们就要顶着造反的名头，朝廷不会放过你们的。”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竟是除了跟随韩王没有其他选择了。
韩王这一招可真够狠的，直接把隐龙寨闭上绝路。
事关自己的妻儿，姜大山如何会轻易放弃，他本身就是心怀正义的人，便凌然道：“就算奸臣当道，也还是有人能抵达圣听的，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把天给捅破了。”
姜丽华却有自己的打算。
她问姜大山：“将军有没有想过，朝廷执意推行新政，让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您可能觉得昌明县已经够惨了，其实昌明县还算好的，毕竟宋大人是个好官，在其他县，百姓境况更惨。我看这天，迟早会换了。”
姜大山眼皮子跳了跳。
换天？
这话都敢说，还要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