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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衣男子怔了怔，继而回转身。
却见榻上的少女仍然闭着双眼，看样子还在睡梦中。只是那对细长的眉却紧紧皱在一处，似乎是梦见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师父，不要走。不要丢下阿离一个人……”喃喃的呓语自她口中轻轻吐出。
“……”青衣男子静静看着她，木无表情的脸不见任何变化。
试着抽了下手。但她握得太紧，一挣之下竟是未见半分松动。
“师父，不要丢下阿离一个人好不好？阿离不想和师父分开……”千离继续呢喃，睡梦中的脸上渐渐染上了难过的表情，“师父，别走。别离开阿离……”
“……”犹豫了一下，他微微俯身，苍白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额头，慢慢将她眉间的皱纹抚平。然后才直起身子，将被握住的手腕一点一点从她手中“拯救”出来。
“师父……”手指被一根一根掰开，少女不知梦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越发难过了。
青衣男子定定地看了她片刻，漆黑的眼中似有某种情绪翻腾不息。他闭上眼，将眼底的情绪尽数遮掩。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最后看了一眼榻上的少女，青衣男子挥手将自己的气息抹去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向半开的窗户。
“再见，阿离。”空气里留下一句仿佛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话语，屋子里已不见了男子的身影。
“师父！”千离猛然间自梦中惊醒。
放眼四顾，房间还是那个房间，房中的一切也没有任何变化。没有师父，什么也没有。
梦里师父强行掰开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的背影还历历在目。
但，也只是在梦里而已。
对，只是个梦而已。
千离缓缓将手指轻触上眉心。
错觉吗？她不知道。
只是觉得，似乎这里曾被师父触碰过……那种触感，如此真实。
不过，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呢？那个时候虽然有闭上眼睛，但她其实并没有睡意。究竟是为什么会睡着的呢？
千离很疑惑。
她动了动身体，正转动手腕的时候身子忽然一颤，有点儿不可置信地抬起右手，眼睛见鬼似地盯着自己被手环套住的手腕。然后像是确认什么一般，慢慢地将手环往上拨开了一截。
白皙的手腕光洁如初，看不到任何手上的痕迹。原本被黑气缠绕的地方空无一物，就像先前看到的，都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千离皱了皱眉。她分明记得，自己睡着之前还在手腕上看到了那丝丝缕缕的黑气的，怎么一觉醒来就没有了？体内那种灵力滞塞的感觉也消失不见了，身体就和遭遇荒宅女鬼之前一样轻松无恙。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之前试过那么多方法都未能将那黑气完全拔除，总不至于睡了一觉就痊愈了吧？还是说，因为自己之前的施法，那黑气已被消耗殆尽了？
不，不对。不应该是这样。
千离想不通。
她下意识地将指尖抵上眉心。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那种被人触碰过的感觉。
难道……是师父？当真是师父来过？
她蓦然转头看向敞开着的窗户。
这时，敲门声忽然响起。
“谁？”千离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是我。阿离，你睡了吗？”门外传来南宫寻的声音。
“等我一下。”千离答应着，理了下身上的衣服便起身去开门：“南宫，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也没有什么。就是睡不着来找你聊聊天。”南宫寻说着朝房间里望了一眼。“十一呢？已经睡下了吗？”
“十一……”千离这才意识到，自打自己醒来，就没有见到过十一！她急忙回头，十一哪里去了？难道又和白日里一样，自己偷跑出去玩了吗？
“阿离，怎么了？”南宫寻见她行色有异，不由问道。
“没、没什么。”千离收回目光，摇了摇头。
“我看你脸色不大好的样子……”南宫寻面带关切地看着她，眸子里满满地写着关心。
“我没事，真的。”千离笑了笑，眼角的余光又在房间里搜寻了一下，还是没有看见小孩的身影。正忍不住担忧时，却听见小孩的声音：
“娘亲，你们在做什么？”
眼前这个一只手拉着自己衣服，一只手正在揉眼睛的小孩，不是十一是谁？！咚咚小说 .dodoxs.
“十一，你怎么？”千离一把将小孩抱起，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向窗外看了看。是错觉吗？刚刚那一瞬间，她似乎有感觉到红叶的气息。只是那气息转瞬即逝，当她想要去确认时，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嗯？娘亲怎么啦？”小孩的声音还带着刚刚睡醒的惺忪感，软软糯糯的。
“没。”千离晃了晃头，将心头那一丝异样忽略。大约真的只是错觉吧？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己大约是太想师父了，所以才会以为师父曾经来过，以为一直和师父在一起的红叶会出现在这里吧？
“阿离？”见千离自抱起十一后就一副沉思的模样，南宫寻忍不住出声。
“南宫，你方才过来的时候，可曾遇到过什么人？”千离抱着小孩回屋，开了门让南宫寻进来，然后问他道。
“遇到什么人？阿离指的是？”南宫寻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就是有没有遇到过什么陌生的人。”千离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没有吧。”被她这么一问，南宫寻反而有点不敢肯定了。“我一路走过来，并未看见有什么人。”
“哦。”千离顿时有些失望。虽然原本也没有抱什么希望。只是，到底还是存在着那么一丝侥幸的罢。期望着，师父可能真的来过。
“怎么了？”
“我刚刚做梦梦见我师父了。”千离沉默了片刻，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有种想要倾诉的欲望，大约是压抑得太久，亟需有个人来诉说一下吧？
“你师父？”
“嗯。”千离点头，表情难过，“我梦见师父丢下我一个人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怎么喊他求他留下他好像都没有听见，头也不回地就那样消失在我面前了。不过还好，只是个梦而已。幸好，只是个梦。”像是自我催眠一般，她如是说道。
“……”看着这样的千离，南宫寻不由一阵心疼。
“阿离，陪我出去走走吧？”他说。
“现在？”千离抬头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夜空，有些意外。
晚风轻拂。青衣的男子站在屋顶，远远地看着千离和南宫寻逐渐走远，没有表情的脸在暗沉的夜色里显得十分模糊，越发看不清眼睛里的神色。
“你故意抹去了曾在那间房中出现过的痕迹？”红衣女子现身在他身侧，一双美目静静看了他一眼。“那间房”，指的自然是脚下这罗府中千离所住的那间。
“嗯。”
“为何？”红叶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理解他在想些什么了。“你就那么不愿意被阿离小丫头知道，你曾经来过？”
男子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慢慢收回了目光，低头看着着自己印记已消失的手背，良顷之后才轻轻说了一句：
“她已经长大了。”
“所以？”红叶不确定他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意料之中的没有回答。
虽然早有了心理准备，虽然这样的情况已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但她还是觉得有些无力。
“主人，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看不懂你。”
“……哦。”
“……”
自己果然不该妄想眼前这位主能给出什么特别的反应的。红叶直想叹气。
“真的不需要跟着阿离小丫头，看看到底是什么在跟着她吗？你就不担心，万一那东西对阿离小丫头不利……”见青衣男子身体动了动，像是准备转身的样子，她忍不住道。
第一次遇到十一，千离找过来时，他们虽对她避而不见，但无意中发现，在她的周围，隐隐有一种奇怪的灵力流动。之后虽证实那扎根于千离手腕上的黑气便是灵力波动的源头，但真正的来源却早已经被抹去，无法寻本溯源。
“阿离不是小孩子了。”清冽的声音里，仿佛夹杂了一声低低的似有若无的叹息。
“我不可能一直护着她。”
他转过身，一个纵跃跳下了屋顶。
红衣女子怔了怔，似乎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半晌没反应过来。
“红叶，你若想要留下，可以不必跟来。”青衣男子的声音远远传来，音量不大，却好像就在她耳边说话一样清晰。
回头看了一眼千离与南宫寻背影消失的那个回廊拐角处，红叶低叹一声，身子慢慢散作一道流光，向着男子离开的方向飘了过去。
仿佛有所感应般地，千离顿住脚步，蓦然回首，向着青衣男子先前所站的地方看了一眼。
“怎么了？”南宫寻奇怪地看着她。
“没什么。走吧。”千离摇摇头，暗自笑了笑。自己这是魔障了么？怎么会觉得有一瞬间好像感觉到了师父的视线呢？
“还在想你师父的事么？”南宫寻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嗯，算是吧。”千离没有否认，也没有什么可否认的。
南宫寻没再说话。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