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胧月这一次见祁昀，很正式。
焚香沐浴，头发抹了上好的发油，仔仔细细梳理了一番，并用一根简单的玉簪子盘起，穿上一身月白色的长裙，披着一条浅黄色蝴蝶绣花的披帛，显得朴素干净。
小小的睿儿被她抱在怀里，坐上典雅精致却不奢华的马车，一路进了皇宫。
皇宫西侧，靠近渚清山之地，有一座宫殿，这座宫殿占地不算很大，而且也不奢华，相较于其他富丽堂皇的宫殿，这处宫殿就显得太平平无奇了。
这座宫殿匾额上，写着三个鎏金大字——三清宫！
这就是当年大德大圣天衍太上皇的清修之地，曾经庞文正让祁君稷谋反，然后把祁昀困锁的宫殿！
说来真是讽刺啊，庞文正当初就想让祁昀软禁这里的，但是他们失败了，自己也身死破灭，结果，他们一心想做的事没做成，祁昀反倒自己主动进去了。
这真是叫人唏嘘感慨。
胧月被带到了三清宫外，大内侍陈忠已经等候多时。
他见胧月来了，脸上立刻露出喜色，赶紧躬身道：“牧王妃快请，太上皇他老人家已经等候多时。”
说完他看了眼胧月怀里的睿儿，脸上的喜色更浓了：“小殿下真是可爱，瞧这乖巧的模样，让人想亲近呢！”
胧月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脸，满怀溺爱地看着他，感慨道：“小孩子有时候比大人更加敏感。”
这话一语双关，陈忠又是个聪明的，哪里会不明白？他轻轻叹了口气，这位牧王妃，心中还是怪着陛下啊！
随后他们就进入了三清宫里。
这座宫殿里边和外面一样，都很朴素，宫殿里除却一些必须用品外，就没多少花哨的东西了。
祁昀穿着一身简单朴素的道袍，坐在案几后边翻着一本书，他的头发竟然已经半白，看着比之前苍老了整整十岁，足以见得，这阵子他饱受着丧子之痛。
他见胧月进来，赶紧起身，嘴角嚅嗫着，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胧月抱着睿儿，看着这位苍老的帝王，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原来，哀莫大于心死，就是这样的。
双方都是一阵无言，场面变得死寂，陈忠见状不对，就堆笑着道：“陛下，您不是说想见见小世子殿下吗？这不王妃体恤您，把世子带来了吗？”
陈忠这一提醒，祁昀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是是，是我忘记了，月儿啊，能……能让我抱抱睿儿吗？”
睿儿这名字，还是当初祁昀亲自起的，可见他对李清牧和这个孙儿的喜爱程度。
胧月一直觉得自己是个狠心狠毒的女人，可是，当看着祁昀两鬓斑白的凄惨样子，终究是心软了。
这位皇帝，当初是何等的意气风发？甚至把陈国余孽和庞文正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可现在，他却变成了这个样子！
都说天家无情，可胧月却在他身上看见了属于普通人的亲情。
胧月垂眸，看着怀中的小睿儿，轻轻颠了颠他，几步上前，把孩子交给祁昀。
祁昀赶紧接过这个孩子，小心翼翼地抱着，看着孩子酣睡中可爱的模样，祁昀的心更加软和了，本是悲苦的脸色，也渐渐有了些笑容。
“这是个懂事的孩子！”
祁昀抱着他，溺爱得不行，忽的，他道：“月儿，为父有个不情之请。”
为父？不情之请？
胧月愕然，这位是帝王，按理说，他不该是呼风唤雨，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吗？如今竟然要央求自己？
胧月心头微颤，但还是准备听听他说什么。
“陛下只管说就是。”
祁昀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之色，如今算算辈分，胧月是他的儿媳妇儿，喊一声父皇很正常，可她依旧是“陛下”的称呼。
终究他们之间有了裂痕，恐怕再也难以补上了。
祁昀叹息道：“睿儿很可爱，我想让他留下来多陪陪我，可以吗？”
这竟然是要带孩子了？
这话要是传出去，一定会震惊朝野的，天底下有哪个皇帝会这样？
皇子出生时，抱两下就算是莫大的恩惠了，更别说去带孩子，这简直天方夜谭，但就这么发生在胧月的眼皮子底下。
胧月看着小睿儿，轻轻摇头：“陛下，这怕是不行！我还是想要睿儿陪着我！”
祁昀眼神落寞：“当年，牧儿一出生就离开了我，我想好好呵护他，却是没机会，如今看着这个孩子，就如同看见牧儿一样，月儿啊，你就不能随了父皇这个心愿吗？”
胧月依旧摇头，但她说了一句：“我可以多带睿儿来三清宫看望陛下！”
这是退让，让祁昀欢喜不已。
“好，好，回头你若是有空，尽管把睿儿带来。”
胧月想了想，道：“过两日我要去外面游玩散心，到时候我会把睿儿送来的。”
这算是个很好的开端，胧月答应让睿儿多陪伴祁昀，睿儿可以说，是如今维系他们关系的一座桥梁。
祁昀又好好抱了睿儿一会儿，期间小家伙还醒了，只是没以前闹腾，就这么乖乖的看着祁昀，看得他心儿都化了。
胧月带睿儿离开前，祁昀送了睿儿一把长命锁。
这把长命锁是用金镶玉的手艺做的，用的是足金，和上好的羊脂玉，看着油光闪亮，但是却很牢固，哪怕掉地上也不会坏。
“好孩子，皇爷爷当年没送什么好东西给你父王，害得他年纪轻轻就离开了。如今，皇爷爷送这长命锁给你，希望你能无忧无虑长大，再也不要走你父亲的路了。”
祁昀把长命锁给了睿儿后，在心中默念，然后目送胧月母子离开。
陈忠在边上看得难受，曾经的天子，如今竟然成了垂暮的老人，连看看自己的孙儿，都那么吃力。
他心中悲痛，颤声道：“陛下，节哀吧！”
“一切，都恍如昨日啊！老狗，你说，这世上为何就没有后悔药？”
陈忠吓了一跳，赶紧跪下：“陛下，奴有罪！”
祁昀摆摆手：“起来吧，朕虽然心中愧疚，但终究是帝王，不会那么容易垮的。”
说完，祁昀就缓缓进入了三清宫内。
“咔嚓！”
宫门闭合，仿佛，这位帝王真的隐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