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弛瑜想起来了,她的儿子,张亦临,今年应当二十一岁了。
身形高大,武艺精进,聪明绝顶,是非明辨。
对,就是这么优秀。
他自小爱淘气,爱笑,爱玩泥巴,待人亲和;很勤奋,学东西很快,但是是那种正常的快。
不过后来,就变成不正常的快了。
弛瑜知道自己不该怀疑自己的儿子,但是她的确想过,临儿自幼表现出来的过分乖巧,恰到好处的悟性,不经意间的提示提醒,是否都是因为智力一直超乎常人。
或许这孩子是怕她忧虑、忌惮这份聪慧,才一直遮遮掩掩。但是有什么关系呢?弛瑜倒觉得,只要他一心向善,头脑聪明了些也无妨。
毕竟并不是每个聪明人,都会变得像他父亲那样可怕。
弛瑜的脑袋猛地一痛,她很难解释那份慌乱,就好像有人把她抓在手心里,让她动弹不得。
或许上辈子就是这个样子,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防那个人。
否则不知何时,自己就会陷入完全被那人控制的境地,使得事态只会想着那人想要的方向发展。
弛瑜用力按住自己的太阳穴,仍是不能缓解,身边那人的声音却解救了她:“怎么了?没事吧?头痛?”
只要有人能和她说话,把她拉回现实,她就能从回忆过去的幻境中回来。
头痛的感觉渐渐散去,弛瑜额头已经满是汗珠,连手都在抖:“没事了,算是老毛病。”
那人正将拐杖放在一旁,跪在她旁边,视线与她平齐:“年纪轻轻,怎么会有这种毛病?小姑娘,你不容易啊。”
那人之所以跪着,是因为他缺了半条腿,做不了“蹲下”的姿势。
弛瑜见状,忙伸手扶他起来——这动作她上辈子倒是很常做:“多谢挂怀,太不好意思了。”
那人看着她,眼神亮亮的:“你初到卿苑道?第一次摆摊?”
弛瑜一边把拐杖塞到他手上,一边道:“正是,让阁下见笑。”
“哈哈哈,你真是要把我笑死,”那人笑得花枝乱颤,“到底谁教的你这样说话?”
弛瑜被笑得再次面色发红。
她有什么办法,上辈子她叫人时要么叫的是官职,要么叫的是人名,或者敬称一句“您”,或者不需要称呼直接说话。
今日先是对上一群书生,又是现在这人,净是一些小辈,弛瑜真的不太知道如何称呼起来。
总不能娇滴滴唤人家一句“公子”吧,会让她觉得自己是在装嫩。
那位好不容易才收了笑声,诚心劝道:“不然你别做生意了,我觉得你不是这块料。”
弛瑜赞成道:“我也觉得。”
“你吃得了苦吗?不行来我们工坊当学徒算了。”
“什……什么工坊?”
“什么工坊,木工坊,”那人憋着笑道,“不过你一个姑娘,怕是也扛不动木头。”
弛瑜按按自己上臂的肌肉。嗯,还是太薄了,估计悬悬的:“你是木匠?”
那人摊开一只手:“我也是学徒。”
弛瑜看着他的腿,无意冒犯,但还是忍不住道:“你才是真的不容易。在下是佩服的。”
“小姑娘,你讲话再这么酸,我可要打你了啊,”那人拿下巴指指一个方向,“走,我带你去瞧瞧吧,有些小木件倒不费什么力气,兴许你能帮帮忙。”
弛瑜将包袱往身上一背,寻思闲着也是闲着,不妨跟去看一下。
遂欲抱拳道谢。
然而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个儿,怕真的被打。
于是这一下午弛瑜是在木工坊度过的。
这是一个很大的工坊,四周围了些长廊屋舍,老木匠们在里头做精细活。中间是很大一片露天场地,搁置着许多木材,用于锯大件,干粗活。
除了有时会见一些女人来给家里男人送饭,倒真不见有女人在这里干活,弛瑜觉得那人能想到把自己往这儿带也是挺神奇的。
那人名叫戚程,不过所有人叫他时,脑子里想的都是“七成”。
七成其实已经不是个粗活等级的学徒了,他也是在屋里头做细活的。
他在此处似乎人缘不错,领着弛瑜进来,一路同人打招呼,最后把弛瑜放在了院子一角:“让我想想有什么可做的——对了,看见那根竹子没,用它搞个茶杯出来。”
弛瑜想象了一下,觉得难度不大,于是点头道:“好的。”
然后七成就拄着拐进屋去了。
弛瑜抬头看看似火骄阳,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成了学徒的学徒。
竹子,它中间是空的对吧?但还是很重。
弛瑜蹲下,将竹子堆中的一根抽出半根放到自己肩上,然后试图把它扛到中间空地上。
摇摇晃晃,险些被放倒。
工坊里传来一阵没有恶意的嘲笑声,但足以让弛瑜窘迫脸红。
不过她也没窘迫太久,就开始观察竹子。波波小说 .boboxs.
茶杯多大合适?弛瑜选择了自己喝水常用的那种大小的一节,拿过锯子,兢兢业业开始据竹子。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旁人木头都锯开了,弛瑜的竹子却还连着一点。
她擦把汗,继续努力。
又过了一阵子,竹子终于断开来,弛瑜长出一口气,这样有底的一头就可以了,然后需要锯个杯口出来。
于是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弛瑜终于锯了一节竹子下来。
得亏她平日里有锻炼的习惯,不然这活还真难做下来。
弛瑜跌坐在地,抹了把快滴进眼睛里的汗珠,把包袱里的水拿出来喝。
都被太阳晒成热水了。
这一喝上水,弛瑜便觉出来自己这茶杯那儿不行了——要真用这茶杯喝水,恐怕有些扎嘴。
于是弛瑜把自己的水壶拧紧放到一边,从工具堆里头找出一张砂纸,把竹子两头和里面打磨了一遍。
这下似乎差不多了。
弛瑜又多看了几眼,然后略有些忐忑地拿去给七成看。
“师父,这样可以吗?”
屋里传来一阵哄笑,有老头儿道:“七成不赖啊,这就收上小徒弟了。”
七成亦笑得趴在桌子上:“我什么时候说收你做徒弟了,你可别乱叫啊。”
弛瑜眉头拧起。
这人好生挑剔,怎么叫啥都不行。
笑归笑,七成接过这茶杯里里外外看了看,又凌空丢给身后的老头道:“师父您看看,第一次锯锯成这样,还不赖吧,至少手挺稳的。”
老头那边稳稳接住,仔细打量了切面:“还真是四圈儿一样高的。比你第一次锯强多了——哟,还磨过了,那能带回家用了。”
老头又利索地扔回来,七成头也没回就伸手接下:“听见没,这茶杯今晚你就带回去了——哎师父,那她今天有工钱吗?”
老头忙着量木头,应付他道:“你要想让她有,那就从你的工钱里分呗。”
七成便又回过头来看弛瑜道:“那你今天没有工钱,不过——哎师父,那我出师之后就换她跟着你了啊,大根的木头您让她推着滚过来就是了,力气这东西能练的。”
老头竟也没多话:“你都把人带来了,那还能怎么着。”
七成便又扭回头来和弛瑜嬉皮笑脸:“看,我给你找了个好活计。我师父可是这儿最好的木工,他年轻时给辖族人做过学徒,你知道辖族吗?”
弛瑜还未来得及应声,便听老头在后头笑骂:“别到处胡吹。”
七成便小声对弛瑜道:“他不好意思了。”
弛瑜愣愣听着这一老一少插科打诨,都没处插嘴,此时见七成这副模样,终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接下来的时间,弛瑜就在七成身边坐着学点技巧,不知不觉太阳便落山了。
弛瑜得回客栈去,便起身道别,抱拳对老木匠行了一礼,还没来得及对七成行礼,头发就被他胡乱一揉:“别拜了,跟小狗似的——哎师父,天太黑了,我把她送回去啊。”
说罢便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把弛瑜往外带,弛瑜也忙跟上。
晚风吹过,是夏日里难得的凉意。
七成行走不便,为了不让他尴尬,弛瑜也走得稍慢了一些,就这么慢悠悠往客栈去。
弛瑜问他:“工坊能住人吗?我看师父他还没走。”
七成应道:“能啊,师父背后不是有个帐子吗,后面就是他的床。工坊有伙房,全家都住工坊里的也有。”
弛瑜满意点头:“那还真是个好去处。我也不能老住客栈,太贵了。”
“你自己住?”
“不是,和我妹妹……不对,应该是姐姐,和姐姐一起住。她还带着孩子。”
“到底姐姐妹妹?认的吗?”
“对,半路遇上的。”
“嘿,我说你,知书达理,貌美如花,身无分文,四处游历。你这身世可蹊跷啊。”
“没什么蹊跷的,就像你们想的一样。大户人家,无家可归。”
“为何无家可归?”
“好问题,今天我都快想起来了,你一打岔我又忘了。”
“那还怪我咯?”七成大笑,“我离出师还有几天,我得先把我手上的活儿干完。所以你暂时还是没工钱,不过你放心,吃住可以包了你的。等我彻底单干了,你就是我师父的新学徒。放心,他不会嫌弃你是女孩的,毕竟他连我这个瘸子都不嫌弃。”
见他毫不在意地称自己是“瘸子”,弛瑜便也顺势问道:“你的腿……怎么回事?”
七成满不在乎地拍拍自己的断腿,大咧咧道:“三年前,打牧族时被射穿了,就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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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三月初这个样子应该就完结了呢。
下一本构思了个大概,大致算是个仙侠文。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