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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明见苁蓉眼中闪着疑惑,秀眉微蹙,知她担忧,便直言道:“小姐,那苍术是什么身份,你可知道?”
子苓摇头:“不知。相逢便已是凑巧,每次与他相遇他都是匆匆离去。”
“小姐,”决明正色道,“如你这般轻易信人可是十分不妙,我看那男人的眼神可绝非善类,怕是眼睛里都冒着血光呢。”
决明被方才苍术冷冽的眼神刺到,犹是心有余悸。虽然知道那男人看向小姐的眼光和那冷冷的带着杀意的眼神不同,但毕竟未雨绸缪,忍不住提醒道。
子苓只是微微一笑:“我的身份对于他而言不也是危险不明的吗?昨夜我差点遇险,幸而他出手搭救。”
听闻此言苁蓉发出一声惊呼,决明也是难以置信地睁大眼,他二人并不知道昨晚子苓曾经失踪,此时听见子苓如此说自是十分惊讶。由是子苓见略地讲了昨夜之事,怕两人担心,说得只是轻描淡写。苁蓉服侍小姐多年,知她从不愿别人担忧,此时见子苓说得轻松,心中知道子苓所遇之事恐怕比她所说的要凶险万分,当下愁上眉头。
小姐啊小姐,若不是有性命之虞,那眼神如豺狼一般的男子又怎会相救于你?如你那般敏捷的身手,若不是被团团围住,又怎么需要别人来救?苁蓉心中想道。
决明自是不知子苓之言并非尽实,犹对刚才苍术的无礼存了芥蒂,嘟囔道:“这也不证明什么,说不定全是他一手策划的好戏。”
殊不知决明的随口一语,却道破了真相,只是那主导了一场戏的并非苍术,而是见愁而已。子苓摇头道:“他不会的。”
她知道他不会害她,尚记得那个时候山洞中的时光,孤男寡女他始终不曾对她失礼,那个时候她久久未归他翘首的担心也看见她时一闪而过的喜悦,再次在闹市相遇时他木讷而仓皇的模样尽数落进了她的眼。
“小姐诶……现在世道混乱人心难测……”决明皱眉道,似乎很苦恼子苓的话,眼中满是担忧。
子苓也不再反驳,仍是淡淡微笑。苁蓉看看决明又看看子苓,目光闪烁。
和子苓分开也不过几天,小姐居然遇到了这么多人。而且既然是能让小姐遇险的情况必定是十分危急,不管怎么说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为了小姐以身犯险,总归是不可思议。若说是故人,她和小姐一直在一起却不曾听说。若说是那男人一手策划了一场英雄救美的剧情,只怕有什么企图。要是只是贪图美色还好,要是意图对木家不利,又该如何?
她在心里默默祷祝,老天保佑,她的小姐受的苦难已经足够,千万不要再生事端。
就在这时门扉上叩击声传来,快三下慢三下,又是快三下,恰是见愁昨晚交代的暗号。
子苓“嗳”地轻应了一声,决明开了门。只见两个穿着素色长袍的男子走了进来,两人单膝跪地,齐道:“恭请子苓姑娘上车。”那两人所穿服饰款式如见愁一般,只是粗布料子,做小厮打扮。子苓见状连忙上前去请那二人起身,两人只是后退一步,自己站了起来,分立在门两侧,垂手等子苓出门。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身上罩了黑色绸布,窗也藏得严实,然而凑近去看,可看见绸布上凹凸的纹理花纹,更增繁复华贵之气。绸子下隐约透着上好的木料漆上的色泽,露出的轮轴也精致绝伦。两匹骏马同体黑色,毛色鲜亮,双眼炯炯有神。
与其说这是在低调避人耳目,还不如说这更吸引他人目光。子苓无奈地想,同时开始怀疑起见愁的身份。
昨夜追她那伙人,有组织亦有预谋,显是大有来头。而见愁扑朔迷离的身份也令她浮想连翩,如此的马车,如此彬彬有礼的下属,见愁他的身份也绝非一般。想起昨日见愁给她的保证,原来并非大话。再次见到见愁时,定要问他真实身份,她暗自想道。
如他生而高贵,只怕她子苓,高攀不起。
想到此处她有些惘然,一种稀薄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侵占了她的心思。
如曾被人温暖。
如曾经无比的信任。
是残留在身体的记忆,哪怕心中关于它的部分已经当然无存。
她难道曾经有过爱侣,又因为悬殊的身份地位而别离?一片空白的抓不住的记忆,空得茫然,却带起涟漪一般的痛楚。
她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忘得干干净净。
见愁见鹰不泊手中扇越舞越急,照照指他要穴,一个措手不及只怕他就葬在这里。几次险象环生,他不由暗自叫苦,鹰不泊则是气定神闲,如猫戏耍耗子一般不慌不忙地挥扇,几下间见愁已经退了数十步。正疑其他人为何不攻上来,猛听得鬼白一声大喝,正是在和雏菊白梅二女缠斗在一起,只是一瞥之间,鹰不泊的铁扇已经扫过他前襟,当即肌肤上洇开一个浅浅的口子,一阵刺痛。
见愁大惊,素知茧是用毒的好手,也不知鹰不泊这扇上有无淬毒,当机立断使出一招金蝉脱壳,一旋身之间峨嵋刺疾舞,猱身而上,如拼个两败俱伤一般投进鹰不泊怀中。鹰不泊微微愕然,却也仗着技艺高明,不甚慌张,铁扇出手直指见愁胸口,手法之准之狠令人不寒而栗。
只见鹰不泊脸上浮起得胜的笑容,想见愁不过尔尔还来此处寻事,显然不自量力以卵击石。正得意间,他见所刺中的不过是一袭玄袍,脸上陡然变色。犹带着见愁的体温的袍子在风中鼓胀着,他的人却不知去向。
原来那等拼命一般的姿态都是假装的!真不愧是那老奸巨猾的家伙的徒弟啊……鹰不泊心中叹着,说时迟那时快,两把峨嵋刺破空从天上直刺而下,鹰不泊辨出风声,知它劲力之强,高傲如他却也不肯躲避,只是挥扇去抵挡,却不想见愁这一招真的拼了全力,注了内力的舍了武器的杀招,纵然是鹰不泊这等高手,气息仍是一窒。
还未等他调整好呼吸,一把小箭从自上而下向他射来,正是那日见愁对付苍术时的落英舞华。这次鹰不泊不敢托大,脚步微错堪堪闪开密集的箭雨,同时格开几支避无可避的小箭。还没等他有所反击,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箭雨,他心下讶然,见愁身上到底藏了多少暗器?他不知见愁玄袍一去,里面的诸般暗器道具便露在明面供他取用,自是取之不尽。趁着他被见愁这出其不意的反击弄得乱了阵脚这当口,见愁已经疾步奔向吓呆了的木蓝身边。
“我赢了。”因喘息而翕动的唇,扬起魅惑绝美的微笑。见愁抬眼,正对上鹰不泊冷如刀锋的眼。
一把匕首架在木蓝的玉颈之上,只消见愁手中微动,木蓝就会香消玉殒。鹰不泊眯眼,威胁的意思更盛,不持扇的手紧握成拳,骨节泛白。木蓝吓得脸色苍白,一动不敢动,她心中大悔,悔不该应这邀约。现下她不仅为人所制,还被作为要挟,她不知道自己在鹰不泊手中算是怎样的存在,更不知道身后这男人和鹰不泊有什么过节,鹰不泊若是不买账,只怕她今天就要死在这里。想到这里她不禁冷汗涔涔,然而感觉到身后的男子环住她肩膀的手也在微微颤抖,让她有了一丝勇气。
会恐惧的人,应该不是那么罪大恶极吧?她心中怀着一丝希望地想着。
“不要以为这个女人可以威胁我。”鹰不泊冷笑一下,手却是迟疑未动。木蓝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一枚棋子,纵然他现在有千百种制服见愁的办法,总难以保证木蓝的性命。他明白见愁现在只是求自保,不会真的伤害木蓝,甚至不会做什么对茧不利的事情,然而要他眼睁睁看着见愁从他面前带走木蓝这种灭了自己威风的事,他也百般不愿。
见愁干笑一声,不理鹰不泊,拉着木蓝一步步退后退出门去。雏菊白梅幽兰三人和其他门人都望着鹰不泊,正是等他一声令下就冲上去夺人,而鹰不泊则是眼中怒气渐浓,却不发话。见愁此行自是为了木蓝,方才已经说得明白,他太过自信以至于一个疏忽让木蓝落入他人手中。
蠢女人!他心中不由恨恨地骂着。明明知道对方是为了她而来的,还不快点躲起来,在旁边坐山观虎斗,她以为她那么不容易抓到吗?他又怎么知道木蓝当时见状已经骇得腿脚发软,不知神之所属,又如何能够逃出生天?
天南星是需要这个女人的,那么就是说也是为了契约吗?想到这里鹰不泊忍不住想把木蓝连着见愁一起撕得粉碎。
他鹰不泊得不到的,宁可毁了也不能让天南星得到!想到此处,他眼中杀意陡增,见愁见状,心中不由一片冰凉绝望,却仍是强笑:“堂堂杀手组织的少主,让客人走着进来躺着出去,可好玩得很。”
这一句表面上是讥刺,实是堵住鹰不泊玉石俱焚的念头,天南星没有向他交代过木蓝的身份,他自是不知木蓝对于鹰不泊来说到底是什么意义,心中自是惴惴不安。这时只听得鹰不泊说道:“别忘了,你是谁的客人。”
木蓝心中一惊,望见鹰不泊灼灼的眼光,更是慌乱不能自胜,这种恐惧感甚至胜过了颈边传来的阵阵凉意。
鹰不泊心下已有计较,重新夺回木蓝并不困难,毕竟见愁不可能时时刻刻保持着威胁木蓝生命安全的状态,如今见愁不过是穷途末路的求生之招,自是不以为意。然而见愁这次让组织颜面扫地的帐,总要在再次交锋的时候算个清楚的。
眼见着见愁一步步退出,鬼白和众手下也跟着缓步后退,仍是警惕的眼光射向鹰不泊。两派人相互对峙,沉默的敌意令本就凝重的气氛更加沉重冰冷。白梅不甘心地盯着鹰不泊,想不通为何一向好胜要强的少主会忍让如斯。那木蓝已是妇人打扮,若说是有私情,也是可能性甚微。
不到一炷香时分,见愁和其手下已经走了个干净,桌上的珍馐美酒早已冰凉,那些精心装裱华丽的装饰也显得十分可笑。鹰不泊一语不发,只是脸色渐渐然铁青起来,落葵不禁打了一个寒噤,她知道鹰不泊现在很生气,倒也不知道谁会倒霉地成为他发泄怒火的对象。
“幽兰,今天守门的人,全部杀了。”鹰不泊脸色阴暗,声音冰冷如铁。幽兰见状,也不好劝阻,领了命就去了。白梅雏菊二女见状,倏地跪了下来,齐声道:“奴才无能,擒不住那人,请少主惩罚。”
鹰不泊却是摆了摆手,似是并不怪罪她们一般。他饶有兴味地看着见愁离去的方向,轻声道:“他早晚会落在我手上的。倒是墨竹,组织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却不见人影,我觉得这个废物可以拖出去喂狗了。他弟弟的罪过,先算到他头上。”
子苓回头望了望那焦黑的宅子,心中不由一酸。她是何人尚不知晓,就连累见愁失了一座宅邸,然而他却还是不顾危险地收留了她,这份恩情,便是以身相许,也不足矣报答。想到他的微笑他的拥抱和亲吻,她面上不禁红了一红。他是她的情郎吗?与他共度一生,生死不离,她是愿意的,只是,她配得上他吗?
她所能给的,也不过是她这人了吧。一无所有的她,只有服侍他到他满意了,才算是她能给得起的报答吧。
苁蓉见小姐脸上红晕明灭,知道小姐心中正念着见愁公子,当下和决明相视一笑,两人跟着子苓上了车。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那两个下人把马牵到溪水旁饮水,三人也自下车来歇了。子苓环顾四周,周围正是林影疏离的景象,看来已经出了城。林中气息芬芳,阳光透过树影点点斑驳地洒在地面,落叶被镀上一层金黄的色泽,一眼望去令人心情大好。三人在林中走走逛逛,也采了些野果,苁蓉还兴致勃勃地编起了花环,决明只是宠溺地笑着看着苁蓉孩子气地玩耍着,子苓见状也是淡淡笑着。三个人好像很久不曾忘却忧愁地好好欢笑过,难得在如此轻松的氛围下,自然很是享受这段时光。
车夫牵了马回来时,三人仍是意犹未尽。忽听得一声轻响,似是草地上蹑足一点的声音,子苓抬头张望了一下,却并未看见什么异样,唯见微风掠过草丛,草叶簌簌摇曳。心中不由生起警惕,然而这警惕感在上车的一刹那悄然消散,她的心突地一颤,被座位上那突然出现的一包白绸子中隐隐约约透出的红色耀花了眼。
——那是一包鲜艳欲滴的红樱桃,还带着未干的水珠,显是被谁洗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