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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丹于黎明整顿着兵马，晌午便要出征了。
娜仁等在满都拉图的帐前，带着恨意，心痛得几乎痉挛。
随从去禀报了一声之后才将她请了进去。
满都拉图正站在铜镜旁有随从伺候着更衣，褪下纯白色棉袍，换上宽大的玄色衣衫。
“有事？”他背着她，问了句。
“你给他五百兵马，让他去攻打汉朝。为什么不直接就地正法？”
娜仁站在那，竭力控制着由心痛而带来的颤音。
“当日我去攻打汉朝，哲别为先锋，我就给他五个随从，叫他先破长安城。我的援军随后就到，这次不过是叫哈丹为先锋罢了。”满都拉图轻描淡写的说完，依旧没有止住娜仁看着他就泛起的寒意。
“哈丹是哲别吗？五百兵马如何为先锋？”她反口质问。
满都拉图转身，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讽刺，“他连哲别都不如，那么你到底看上他哪一点？嗯？”
“与你无关！”娜仁不想激怒他，但急促之下却涌出来更多的口不择言，“既然哈丹无能，这样的美差，怎么不挑选你的将军为先锋？”
“如今我还有良将可用吗？黑赛琪死在哈丹的刀下，哲别整日与药为伴。”满都拉图的脾气也上来了，语气难免差些，“不派哈丹，派谁去？”
“呵。”娜仁冷笑了一声，对他的看不起更多，“一向行事光明磊落的大单于，如今也惯于用小人伎俩。给哈丹的援军大概只是虚幻吧？而你巴不得他客死他乡！”
既然她如此咄咄相逼，他也懒得多做解释，“那便如你所说吧。”
娜仁僵在原地，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半晌，咬着牙的说了句，“你为什么不死？”
“我爱你。不能死。”盔甲已然穿在身上，他将腰间的胡刀扔到她的脚下，“若想让我死，你来动手，我不会还手。”
娜仁颤抖着手，提不起那把刀。
他却又敦促了几分，“你只有这一次机会。错过了，哈丹必死，余生我就算绑，也要把你困在我身边。”
娜仁盯着那把刀，仿佛平静了下来，然后慢慢蹲下来，只是她没有去捡，只是跪在地上，语气也在无半分苛责，而是祈求，“大单于志在四海，着实不必为我们两个蝼蚁大动干戈。放我们离开去做普通的牧民吧，你可以三宫六院，我用我和哈丹的性命起誓，绝不会招兵买马，不会东山再起，不会企图报仇，一定本本分分做两个牧民。”
“能否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薄面上，求您成全。”她磕了个头。
这是她第一次给他磕头，从前被他罚跪，也不肯低下高傲的头颅。
如今为了哈丹的性命，什么都不要了。
“你不肯杀我，会让我误会你对我还留有情义。”他俯身看她，看着她为另一个男人做的这一切，只觉得醋意更浓。
娜仁想冷笑，但是她憋了回去。
她杀不掉他，就像托娅杀不掉布日。
哪怕是他自愿的，哪怕他不会还手，但是如果他底下的将军、护卫、随从能让大单于一动不动被一个女人杀了，那么低下这些忠臣良将便会通通沦为笑柄。
“想做普通的牧民？你做梦。从你成为我的女人那一刻，你就失去了做普通人的权利。”
你只能做我的阏氏，做这草原上仅有的、独一无二的阏氏。
娜仁最后的希望破灭，同时放弃了挣扎，她缓缓起身，趁着哈丹还未发兵之前，她要同他嘱托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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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满都拉图的帐子，一路狂奔到哈丹的马前，他俯下身来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
娜仁趁机迅速在他耳畔叮咛，“到了汉朝的地界就投降，满都拉图都可以降，汉人没什么不能降的，任何人都不值得你替他去卖命，满都拉图更不值得。”
哈丹只是柔软的笑了一下，然后轻声跟她说“对不起”。
“不，不要说对不起。听话，哈丹。”她反复抚摸着他的脸颊，继续嘱咐，“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死了就什么都没有。”
说到后面，她几乎哽咽。
“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他的指腹滑过她的脸庞，“不必一定等我，如果坚持不下去了，就回到他身边，别苦了你和孩子。”
然后他朝她挥了挥手，带着少得可怜的兵马上路了，留给娜仁一个背影，留娜仁在原地哭得不能自已。
这蚀骨的思念，天人永隔的担心，惊扰得她直不起腰来。
她甚至想冲到满都拉图的身边，告诉他阿木尔的身世，然后她将阿木尔给他，换哈丹活下来，行吗。
只是最终她也没有那样做，他这样心狠手辣的人本不配做父亲。
哈丹越走越远，娜仁鬼使神差般的跟随着他走过的脚步，神情恍惚，不知不觉已走出数里。
直到寒风吹透了衣衫，也吹干了脸上的泪痕，娜仁才裹紧了衣服，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帐子里走去。
阿木尔才跟哈丹又重新熟悉了起来，又要同他分开，委屈的皱起小脸，扯着娜仁的衣袖，“娘亲，爹爹去哪？”
“爹爹去给你猎野兔子了，咱们的阿木尔正在长身体，要多吃一些有营养的食物才能长得强壮。”娜仁强撑着笑意，反复抚摸着他的小脑袋。
企图平息自己内心的牵挂和对那个人的恨意。
“娘亲，为什么要变强壮？”阿木尔快满三岁，对于很多事情还不太明白，只能遵循着本能去发问。
“因为这样才能保护娘亲呀。”娜仁弯了弯嘴角，眼睛却未停止酸涩，强忍着难过，又说了句，“等你长大了，还要随弟弟上战场杀敌，保护爹爹。”
阿木尔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小小的人儿却记得了他要保护爹爹和娘亲。
只是他又扬起小脸问了句，“那爹爹还会回来吗？”
既然是去打猎，娘亲为何会这般难过。
“会的，阿木尔，他一定会回来，我们等他回来。”话音刚落，眼泪却不由控制的滑落一滴。
阿木尔第一次见母亲哭，顿时有些慌张，只将小脸涨得通红，拼命的点头，却再也不敢继续发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