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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席摆上，有歌舞助兴。
一番寒暄，落到汉人使节的眼里，竟成了一派君圣臣贤。
“将军一路风尘，自你出征，大单于一直挂怀，伯虑愁眠。”冒顿端起酒杯，一面观察着他的神情，敬了敬。
“多谢将军。”哈丹本就不胜酒力，但此刻却是万万不敢推脱这敬酒的，“末将无能，未能攻破长安城，只在塞漠河便被汉人生擒，着实有损大单于名誉。”
哈丹尽可能的将荣辱都往满都拉图身上扯，将来即便治他的罪，也可落人口实。将军以这样的方式获罪，大单于也脱不了干系。
冒顿在心里冷笑，嘴上却继续劝着酒，“将军勿要妄自菲薄。大单于英明神武，对将军更是寄予厚望，待到来日休养生息之后，建功立业，指日可待。”
“请。”冒顿将碗底一饮而尽。
哈丹只能陪同。
满都拉图的酒量很好，他底下的将军也是千杯不醉。哈丹很少饮酒，眼下更是才喝了两碗，便觉得眼前有些晃。
牧仁看他因饮酒的缘故而涨红了脸，便看出来他酒量不佳，本就找不到磋磨他的方式，如今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哈丹将军，别来无恙啊！”牧仁拱了拱手，然后饮下一碗。
哈丹拂了拂袖，只得陪饮。
“今日饮酒击篌有什么意思，吹拉弹唱那是女人的玩意。我新得了个小将，不若让他来舞剑助兴！”牧仁说完，趁醉装疯，拍了拍手，立刻有十六七岁的少年提了剑走上来。
冒顿怕他过火，本想提醒两句，但看见大单于赞许的点了点头，索性闭上了嘴巴。
大单于是爱才之人。
“属下参见大单于，祝愿大单于万寿无疆，与天同寿。”小将军皮肤白皙，未上过战场，还带着一股稚气。
“见过牧仁大将军、冒顿将军。”
“好。叫什么名儿？”满都拉图从始至终没跟哈丹说过一句话，杀又难杀，留也不甘，眼下有这个小将军分散下他的注意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属下名叫苏合。”
“不错，是个好名字，赏！”满都拉图的心情由阴转了晴，底下的人惯于察言观色，早带了金银珠宝巴结过来。
苏合初出茅庐，就遇见牧仁的提携，如今平步青云，直得大单于的青睐，更加飘飘然。
他取了已开封的宝剑，开始在鼓点中舞起了剑。
牧仁还在不断劝酒，当然，他只劝一个人的酒，就是哈丹的。
苏合的剑花样很少，并不像歌舞伎常表演的那种舞蹈。一招一式都带着杀气，显然是经过牧仁调教的。
而他反复试探着哈丹，终于在最后一式刺向了他的胸口。
大单于都没有发话要他的命，苏合也不敢如此大胆，他偏过了心脏，只贴着他的衣服划破了腰间的皮肤。
陡然而来的疼痛，让哈丹的酒醒了不少，但因为被罐了太多，短暂的清醒之后依旧是目眩。
“哈丹将军，属下失手，多有得罪。”
以至于苏合那句假惺惺的道歉，落到他眼里，都成了重影。
……
娜仁知道这一场庆功宴，又是一场鸿门宴。
她想做些什么，可她太清楚满都拉图的性子，她敢去晃一晃，都会激怒他。
按兵不动，反而能换来他的一丝平静。
娜仁在学堂陪着阿木尔陪到了深夜，自从阿木尔跟着贺知卿学书，便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整日粘着母亲了。
学堂有学堂的规矩，每个月只放四天假，可以回来跟母亲同吃同睡，其他时间都要和先生待在一起。
磨合了一阵子，阿木尔还是那样的犟脾气，不肯在汉人师父面前低头分毫。
偏偏贺知卿也是个硬骨头，要挨打，他陪他挨打。
要动刀，他要竭力忍让。
动过刀，他还是要打他的手板。
娜仁看着互相伤害的两个人，只剩无奈苦笑。
“我切了一些水果，先生用一些吧。”娜仁的姿态愈发恭敬，将贺知卿请到了休息的小屋。
“阿木尔还小，但先生千万不要因为他小就纵容他。因为我自己的问题，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可他如果现在不努力学习，以后吃得苦更多。”
娜仁温言软语，只为阿木尔的顶撞感到抱歉，“每个月他被送去我那的时候，我也耳提命面的教导了一番。但我一个女人家，才疏学浅，也没什么本事。只能辛苦先生多费些心思。”
贺知卿看着她，吃着她切的水果，感慨万千。从前只以为她跟其他的匈奴女人一样，无脑鲁莽，唯一的区别就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如今看她这般通情达理，着实欣慰。
“这是老夫应该做的，阏氏安心。”
娜仁感激的点点头，转身回到学堂里，透着窗子去看阿木尔。
他闭着眼睛，不知又在想些什么，午饭和晚饭都是一筷子也没动，又送了回去。
娜仁知道自己不该打扰他，可心疼还是让她乱了分寸，坏了规矩的敲了敲窗。
阿木尔听见声音，下意识的望向窗口，看见母亲的身影后简直欣喜若狂，一路狂奔着跑过来。
“娘，你是来救我的吗？”他用小手扒着窗子，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盯着娜仁。
“阿木尔，你要乖，要懂事，要听话。”娜仁望着他，却不肯从窗外探进一只手来给他一丝温暖。
“娘，你带我回家吧，我要跟济尔哈朗练剑，再不练下次比武的时候我就打不过他了。”阿木尔有点委屈，更多的是着急。
“阿木尔乖。你现在长大了，不能再胡闹任性了。每日的膳食都是娘亲手做给你吃的，都是你爱吃的东西。你若是不肯吃，不是辜负了我的心意吗。”娜仁看他被训的低着头，一脸内疚的样子，有些不忍心。
“再说，你不肯吃饭，就不能长个子，以后怎么跟爹爹去骑马呢。”
“爹爹回来了吗？”阿木尔惊喜的抬起头，欢呼雀跃。
“嗯。”娜仁看着他，更觉得心疼，“大单于为你请的老师是草原上都找不出来的，最好的先生。如果你成绩好的话，娘会去求大单于，让你早一点放假，去跟爹爹打猎。”
阿木尔虽然不明白母亲的决定，但想到爹爹回来了，还是欣喜若狂。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决定向命运妥协，小小的他在心里不住的感动，谢天谢地，他们一家三口终于又重新团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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