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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丹看着突然多出来的小小孩童，一颗麻木的心突然蹿起了火苗。
“阿木尔？”他惊讶的叫了他一声。
阿木尔不看他，只是竭力忍受着这样的瓢泼大雨，然后使出浑身力气说了句，“爹爹，师父教了我背诗，我背给您听。”
哈丹愣了愣，阿木尔已经赌气似的，将他为了见爹爹，虽然不喜欢，还是背诵了上百遍的诗，此刻正背给爹爹听。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
阿木尔背了一遍，还嫌不够，又背了一遍。
哈丹微微惊讶，他不在的日子里，娜仁果然将他照顾得很好。
但阿木尔不能再淋雨了，他还小，若着了风寒，又要受苦了。
哈丹脱下身上的衣袍，替他撑在头顶，赞赏了句，“阿木尔学得很好。但是外面的雨太大了，听爹爹的话，快点回去。”
阿木尔太过生气，也太倔，咬着下唇，不肯搭腔。
“阿木尔，如果不听爹爹的话，爹爹就不喜欢你了。”
哈丹这句威胁，还是让阿木尔涨红了脸，他脸上浮现出震惊的神情，爹爹不可以不喜欢自己，爹爹不喜欢自己可怎么办啊。
阿木尔想了想，还是决定乖乖听话，他舍不得又看见几眼哈丹，“那么爹爹什么时候回家啊？我想喝你炖的骨头汤了。”
哈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跪到海枯石烂，满都拉图才会平复娜仁又照顾了他一夜的醋意，还是哄孩子一般的承诺了句，“很快。你回去烘干了衣服，爹爹就回去了。”
阿木尔半信半疑，还是磨磨蹭蹭的不肯起身，只怕自己这一走，回头爹爹又不见了，再有三年五载见不着爹爹，他要如何承受着思念的痛苦。
……
军帐内，才散了议事，冒顿突然掀开帘子进来，神色慌张的走近了些，压低声音请示道，“大单于，末将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屁快放！”满都拉图最烦大老爷们磨磨唧唧。
“是！”冒顿跪在地上，虽然不懂得怎么委婉，还是竭力斟酌着措辞，“小王子现在跪在雨里……跪在哈丹将军的身边……”
这……
冒顿的话音刚落，满都拉图已经由震惊变成了愤怒，“什么？”
他起身快走了几步，到了门口掀开帘子，看见的远处的阿木尔由哈丹扶着，正踉跄着站起身来，哈丹倒是守规矩，竭力保持着跪好的姿势，不敢逾越规矩。
阿木尔起身不舍得走，还回头去紧紧抱住哈丹的脖子，在他新冒出来的胡须上蹭了又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是在哭还是在笑，舐犊情深令人动容。
满都拉图震惊到无以复加，为什么他的孩子会跟他最讨厌的人有这样深厚的感情？
他厌恶甚至恶心那个男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可血浓于水的亲情让他怎么忍心看着那么小的孩子站在雨里。
“冒顿。”满都拉图已经生气了，这气愤里还带着些许不甘，“你去把阿木尔给我抱过来，叫哈丹滚。”
他不甘心，也不明白，为什么他的阿木尔，他的亲生骨肉，会和哈丹这样亲密。
哈丹是不是真的会巫蛊之术，他到底给阿木尔下了什么盅。
“是！”冒顿领了命，迅速出去。
帐外的雨越下越大，哈丹得了命令已经站起身来，看着冒顿强行将阿木尔掳在怀里，下意识上前了一步。
“将军太过放肆了，有什么责罚尽可冲向我，捆绑一个孩童，算什么英雄好汉。”哈丹看着着急，却不敢去抢。
最爱的那个人最先放手，他怕扯痛了阿木尔，孩子太小，虽然有些倔强，有些任性，但他那小胳膊小腿儿的，怎么经得起一番拉扯。
“呵。”冒顿冷笑声，无视了他的激将法，始终记得大单于的命令。
“给你个将军的职位，你倒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了。”冒顿轻蔑更甚，死死箍住阿木尔，生怕这孩子耍小聪明跑掉。
“即便如你所言，我只是一个阶下囚，我的孩子何辜？大单于若有气，大可治我的罪，但不要动我的家人。”
哈丹从腰间抽出剑，几番欺凌，他都忍气吞声，如今看着阿木尔被头朝下倒过来，小脸憋得通红，似乎马上就要吐出来了，实在不忍心，下意识动了刀，险些见血。
冒顿看着这个昔日的手下败将，两个人都不太敢在小孩子面前露刃，阿木尔好好的，大家都能继续相安无事下去。
阿木尔若是伤着了，满都拉图不会就此罢休。
“你的孩子？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你配吗？”冒顿不想跟他纠缠下去，只恐误了时辰，又惹大单于发怒。
“大单于有令，将小王子带到军帐，将军若有什么不服，尽管到军帐内，跟大单于对峙。”
哈丹终于看清了形势，他了解的满都拉图，的确心狠手辣，但还不至于对一个小孩子赶尽杀绝。
“好。是末将冒犯了。”哈丹将剑放回剑鞘，知道此事无法逆转，又收敛了锋芒，将姿态放低，“还望将军海涵。”
随后，他又温柔的望着阿木尔，耐心劝解，“阿木尔，爹爹在家里等你，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让将军抱着了，下来自己走过去，要听话。”
趴在冒顿背上，大头朝下的阿木尔，此刻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
他不再乱动，更不再挣扎，温顺的如同一只绵羊。
冒顿也怕自己动作太粗鲁伤了这孩子，半信半疑的将他放下。
阿木尔回头的瞬间，冒顿还以为他要跑，霎时间提高了警惕。见他给哈丹行了个礼，然后才将冒顿甩在后头，远远的朝着大单于的军帐里走去。
哈丹在小小的身影后疑惑，满都拉图的举动太反常了，除非他知道了什么。
纸是包不住火的，一旦他知道阿木尔是自己的孩子，并且认贼作父了这么久，他会怎样抉择。
哈丹冷汗涔涔，新一轮的风暴又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