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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无一推门而入，带进来淡淡药香，一身白衣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颧骨较比之前也明显了许多，楚明澈朝他行礼，恭敬地喊了一声，“先生。”
这声先生让江无一脸上多了几分笑意，用还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此次回来都打点好了？”
“打点好了，不会有人发现的。”楚明澈笑嘻嘻的回答，“先生可是又病了？”
“不碍事，已经好了许多了，既然回来了明日就同我们一起去。”说罢轻轻咳嗽几声，“想必你娘亲也会很高兴。”
楚明澈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只小瓷瓶，“这是我托人寻到的药，据说对先生你的病很好。”
江无一的病这么多年都没能根治，只能一压再压，近几年生病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像是五十多岁的人一般。
“澈儿有心。”江无一笑，他长楚明澈七岁，亦师亦友亦兄，见他出兵在外还挂念着自己也甚是开心，接过药瓶放好。
长乐耳朵动了动，“好像有人在敲门，我去看看。”
崇城双手合在宽大衣袖之内，依旧只穿着一身单薄长衫，哪怕寒风呼啸也都面不改色，面前大门打开，长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哪位。”说完才把头探出去。
“崇城公子？！快快进屋，外面冷。”长乐看到崇城是惊喜的，这个人还算是自家主子半个救命恩人呢。
“你家主子病好些了吗？”崇城问，提起江无一他整张脸上的神情都柔和了些。
“多亏公子送来的药，主子已经好多了，您快进来。”说着就招呼崇城进去。
崇城进屋第一眼就瞥见了缩在椅子里的江无一，就算在这么暖和的屋子里，整个人都用披风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半张脸，那双凤眸里带着些笑意，正在和面前的人说话。
那人看着也不过十八九岁，带着战场上特有的戾气，此时正眉飞色舞的讲着话。
江无一听楚明澈讲军营里的事听的津津有味，听到长乐说有客人来了才应了声，转头就看到了崇城一身单薄玄衣站在长乐身后，崇城朝江无一拱手，“江公子。”
江无一的脸露了出来，带着几分惊喜，笑道，“许久不见，怎么来的如此突然，快快过来坐。”
楚明澈打量了崇城几眼，冷冰冰的，没有半分人气，像鬼一般，让他十分不舒服。
崇城察觉到楚明澈带着警惕而又凶悍的目光，不以为意，坐在了江无一对面，看他煞白的脸眉头轻微皱了皱。
“我本无意打扰江公子，只是突然想起江公子你的身体，有些挂念，就不请自来了。”崇城温和道，只有在面对江无一的时候他才是柔和的。
“崇城公子哪里话，若不是你的药，想必我早已归西了。”江无一连忙说道，心里是说不出的暖意。
药？
楚明澈生出了几分警惕，“先生，他……”
“一位友人，也算是救命恩人。”江无一说道。
长乐连忙点头，“对的对的，若不是崇城公子送来的药，主子现在估计还起不来身呢！”
楚明澈心中警惕之意更甚，“原来如此，多谢公子对先生施以援手，敢问公子哪里人？江南一带的药商我也知道不少，哪天登门道谢。”
“我不是江南人。”崇城淡漠道，“只是颇有些钱财和人脉，江公子与我一见如故，帮些小忙也没有什么。”
“那公子是哪里人，不妨说出来。”楚明澈不依不饶，脸上多了几分冷意，能给江无一治病的药材都是一等一的好药，哪里是轻易能够得到的，看这人也不像是权贵，也不像是富商，那是怎么弄到的药？这些年想害江无一的人不少，突然冒出一名生人，实在让他难以信任。
崇城有些不耐，甚至想给这个没眼色的凡人一点教训，脸色也冷了几分。
江无一开口了，“澈儿，这位是我的友人，不得无礼。”
楚明澈撇撇嘴，他在江无一面前终究还是名孩子，“可是……”
“好了，澈儿。”江无一拍拍他的头，像是再看一名孩子，崇城是个好人。”
好人？
崇城现在巴不得把楚明澈头扭下来。
楚明澈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崇城的目光还是充满警惕。
长乐笑了两下，说道，“崇城公子，天色有些晚了，不如今日就住下吧。”
崇城看向江无一，“你呢。”
江无一愣了愣，随后笑，“住下吧。”
崇城也不由自主的笑出来，笑意清浅柔和，江无一呼吸一滞，他在崇城眸子里只看到了自己，恍惚间听见崇城说了句，“好。”
宫内红梅盛开艳丽，阵阵梅香沁入心脾，被白雪覆盖的皇宫肃穆而又寂寥，大太监宋高将窗子关上，一杯热茶放在了皇帝楚文泰手边，尖细的嗓子压低了下来，“陛下，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楚文泰年逾六十，但保养的很好，看上去也不过才五十岁上下，他将茶杯端起来，问道，“老四回来了？”
“不出三日，四殿下就带着大军进京了。”宋高毕恭毕敬的答道，同时也有些诧异，这些年皇帝鲜少过问四皇子，哪怕四皇子领兵获胜也不多问一句，如今突然关心，也不知是好是坏。
楚文泰“嗯”了一声，喝了口茶，随后又说：“明日派人去祭奠一下柳妃吧。”
柳妃生前身份低微，是宫妓中略有才情的一位，容貌柔美，弹得一手好琴也做的一手好诗，众人说她魅惑皇帝，凭借手段怀孕生子，才有如今地位，皇帝也视她为污点，楚明澈记事不久后便生了重病撒手人寰，草草葬了，而后没过几年楚明澈便前往边境，宛若天神护体一般活了下来，立下赫赫战功，即便如此也从未被允许前来祭拜。
柳妃死后这个人便彻底成了宫中禁忌，她的存在就像是在昭告众人皇帝曾经犯下的错，即便她是皇子生母，也是上不得台面的人，可如今皇帝这般举措，莫不是要承认她？又或是让四皇子感念皇恩？
宋高心中闪过各种念头，恭敬地应了一声，“奴才亲自去一趟？”
“也好。”楚文泰沉吟片刻，点头。
宋高心里有了计较，应了一声。
楚文泰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待到屋内只余他一人的时候便放下了手中茶盏，脸上多了几分疲态，他如今也不过是风中残烛，只能在自己尚且活着的时候给子孙后代铺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