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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尚之眼见崔吟吟听说自己将死,悲痛欲绝,边哭边念叨着不要他死去,心中顿觉一阵疼痛,不舍之情袭上心头。
一时间竟也是老泪纵横,伸出自己那因常年采药而满布老茧的双手轻轻地拥着崔吟吟,慈爱轻拍着她,温声说道:
“吟吟乖!吟吟听话!爷爷就要去了,临走前可不想看到吟吟哭鼻子的样子,不好看!
爷爷最喜欢看吟吟笑了,我们家吟吟笑起来可漂亮了,爷爷这辈子最大的希望便是我们能吟吟永远飘飘亮亮的,开开心心的活着。
乖吟吟!你可知晓爷爷是多么多么想一直陪伴着你,直到你嫁人生子。可是爷爷终究是老了,总有一天会离你而去,如今这般不过早走些时日罢了。”
“不!吟吟不要爷爷死,吟吟要爷爷活着,一辈子陪着吟吟。吟吟这就去配制药材,吟吟一定要治好爷爷的伤,对!吟吟这就去配药去,配药去……”
崔吟吟哭着说完,挣扎着起身便朝竹舍行去,口中一直念叨着配药去,恍如梦魇般。
“傻孩子!没用了,爷爷真的不行了,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你就不能好好听爷爷说几句话?陪着爷爷走完这人生的最后一程吗?啊?吟吟?噗……”
崔尚之见崔吟吟这般,更是心痛,带着明显的哭腔用几近恳求的语气说道,及至最后,更是张口喷出大口鲜血,精神亦渐渐变得萎靡不振,整个人犹如瞬间衰老了一般,不复之前的精神抖擞。
“啊!爷爷!你怎么了?都是吟吟不好,吟吟该死,害你伤心了,吟吟不哭了,爷爷!吟吟不哭,吟吟这就笑给你看,求求你别生吟吟气了,好不好?”崔吟吟正失魂落魄跌跌撞撞朝竹舍走去。
未迈几步,听见崔尚之急促的叫声,顿住脚步,回身看去,见自己爷爷竟是用几近肯求的的眼神看着自己,顿觉整个心犹如针刺般疼痛。
及见自己爷爷竟又是大口吐血,人也渐渐没了精神,深深的自责之意涌上心头,三两步奔至崔尚之身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死命地抹着眼泪说道。
尽管她一刻不停擦拭着,想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可两眼中却依旧是泪水泉涌。
“傻……吟吟……爷爷……爷爷不怪你,爷爷……怎么……怎么舍得怪我的……乖吟吟呢?只是……爷爷只是……只是……爷爷只是放心不下你啊!”
此时的崔尚之由于挂牵崔吟吟,一口鲜血喷出后,未及等的崔吟吟说完,又是喷出几口鲜血,人已到了逝去的边缘,艰难地断断续续的说完这些话,再次吐出一口血来。
张口喘着粗气,眼神兀自一眨不眨地紧盯崔吟吟,生怕自己一闭眼,便再也记不住孙女的样貌一般。
“啊啊……爷爷!求求你,别再说话了,你好好歇会儿吧,吟吟哪也不去,就在这陪你,好不好,爷爷?呜呜呜……”崔吟吟见崔尚之血吐更加凶了,呜咽着说道。
“对!崔爷爷,您还是听吟吟妹妹的,不要再说话了,全神护住心脉,凝聚自身内力引导我催动的内力先稳住伤势,至于能否痊愈咱们再另想他法,这样即便不治,也好过现在便……”
一直默默催动内力,期望能助其平复的云鸣凤,这时亦凄然说道。
他此时内力雄厚,虽一直在催动自身内力,脸上却始终未显疲惫之色,话说至最后,竟也是不知该如何接续,微微摇头之下,也只好住口不言。
便在这时,但闻一声马嘶声,悲伤的三人连同虚弱的崔尚之亦是一惊,只道又有变故发生。及至抬头循声看去,这才恍然,直气得浑身发抖。
尤其是云鸣凤,此时更是空自恼怒,却是无可奈何,有心想要追上前去,但崔尚之此时正值虚弱,自己若是就此撤掌,只怕立时便会一命呜呼。
瞠目结舌下眼见那马儿驮着一人,飞奔而去,愤恨之下连声骂道:“该死!当真该死!都怪我一时大意,当时不曾细看,却为此贼子装死逃去,当真可恨!”
原来三人所见逃去之人,正是那为首大汉。先前为云鸣凤一剑穿胸而过,扬手抖落在地,却是未曾死去,只是由于惊吓过度,加之被云鸣凤一剑刺伤后,便即随手重摔在地,这才两下里一凑合,昏死过去。
究其原因,概因云鸣凤那一剑刺出,本是直奔心脏,谁曾料想那大汉眼见无法幸免,绝望之下,于潜意识里,扭动了一下身躯。
便是这无心之动,竟是无巧不成书的救了他一命,及至云鸣凤那一剑及体之时,竟是偏离心脏半分,也正是这半分之差,使得他险之又险地避过了当场身死的厄运。
又因云鸣凤其时一心想要尽诛余下四人,只当他这下必死无疑,未及细看,便即追出,连杀四人后,更是牵挂崔尚之伤势,又是匆忙而去,综上种种,这才被他逃得一命。
话说那大汉被摔在地后不久,便悠悠醒转,强忍着钻心般疼痛,亲眼目睹云鸣凤毫不费力地于片刻间将余下四人尽数屠戮,只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半。
再也没了任何侥幸和羞耻之心,直如死狗一般匍匐于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便这般佯装已死,心中却一刻不停地盘算着自己究竟该如何逃出生天。
时间在他的极度恐惧和焦急的等待的双重折磨下,显得是那么的漫长,短短的半个时辰,于此时的他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
如此般忍受钻心的疼痛闭目装死许久,及至偷眼见崔尚之连吐数口鲜血,崔吟吟正六神无主,而云鸣凤此时亦是不惜消耗内力欲救崔尚之性命,更是分身乏术。
见此情形,为首大汉自觉时机已到,内心狂喜,暗思莫非是祖宗显灵冥冥之中暗自保佑自己不死,甚或是自己鸿运加身命里不该绝于此地,是以得神灵庇佑,于此危难之际尚且如此眷顾自己。
如是想罢,强自忍受着因爬动而带来的剧痛,悄然向就近的马匹爬去,一边暗中祈祷祖宗和过往神灵千万保佑自己得逃此劫,一边于内心默念乞求上苍千万别让云鸣凤看见自己。
就这般艰难且小心翼翼地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攀爬到了马儿身边。趁三人不备,解开缰绳,又是吃力地悄悄爬上马背,以手中剑刺马臀部,那马儿臀部吃痛,仰天一声嘶吼,撒开马蹄,沿来时小路狂奔而去,瞬间便没了踪影。
且说崔尚之见云鸣凤自那大汉逃离,一个劲儿责骂自己该死,虽心中亦暗叹可惜,但仍是用艰难地劝慰道:“算了,我看……我看他即便逃离,只怕……也是……命不久矣,不必过于……过于自责,许是……许是天意……天意若此……”
一语言罢,挣扎着侧身盯着云鸣凤端详许久,竟是面带微笑地自顾自地不断颔首,溢血的嘴唇张开,再也没了先前的语声艰难之像,竟连声说道:“不错!不错!便是这般!呵呵呵……”言罢,更是乐呵呵地发出愉悦的笑声。
原来他竟是想起自己醒来之时,崔吟吟纵身云鸣凤怀中,呜咽哭泣的情形,那时他便知自己心爱的孙女只怕是早已钟情于眼前这个英俊的后生,现在想来,自己孙女果真是眼光不差。
自己一时间竟是忘了这茬,当真是不应该。幸然此时想起,如若不然,岂不抱憾终身?若是能在临死前将吟吟终身托付于他,就算自己死去亦是了却了一件心事。是以越想越是开心,竟是连气色也比之前好了些许。
崔吟吟和云鸣凤二人,皆是被他此般突如其来的笑声和莫名的话语所惑,一时间不明所以,相互对视一眼,均是一脸茫然,不知他何以会突现如此高兴之色。尤其是崔吟吟,只当他是大限已到,神智变得糊涂了起来,哇的一声,俯身趴在他身上,哭得凶了。
“呵呵呵……!云少侠,老夫有个……不请之情,还望你……看在老夫……老夫将去的面上,莫要推迟,不知……不知少侠……可否答应?”
“崔爷爷,您老如此称呼,岂不折煞小子了?莫说崔爷爷于我有恩,即便不是,您有什么话,亦但请吩咐便是,少侠二字还请崔爷爷莫再说及,小子实在是愧不敢当。”
“好!那老夫便……老夫便将……将吟吟终身托付……托付于你,你可……你可愿意?”说完,面露紧张期待地直盯着云鸣凤,恨不能立时便得到他肯定的答复。
云鸣凤和崔吟吟听他说完,更是各自呆住,崔吟吟虽是伤心欲绝,却也是内心一片混乱,隐隐期待着云鸣凤能立时答应,更是担心云鸣凤拒绝,就连哭泣之声亦是不知不觉间小了些。
“这……”
“怎么?你当真是……当真是不答应?当真……当真想让我……让我这将死……将死之人……死不瞑目吗?咳咳……”崔尚之见云鸣凤面露犹豫之色,未及听他说完,急急说道。他这一急,竟是又咳出几口血来。
“爷爷!爷爷!你别说了,呜呜……吟吟只要你好好的,呜呜呜……”崔吟吟听闻云鸣凤犹豫的这字,又听崔尚之如是说道,顿觉一片惆怅,哽咽着说道。
心中却想,他果然心中没有我,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怨不得别人,我活该,都是我自讨苦吃,他与杨姐姐才是天生的一对,自己完全就是痴心妄想。
“崔爷爷,你误会了,我……唉!我的情况,您和吟吟妹妹也是知晓,我已……”
“你想说什么……我已……我已知晓,自古……自古男子……便三妻四妾,又不……又不是你一人,你又……你又何必纠结于此,咳咳……我……咳咳……我现在就……就……就将吟吟托付……托付于你,不必……不必……再推迟了,我……咳咳……”
崔尚之此时已到了离去的边缘,再也等不及听云鸣凤说完,说这话时更是不停地咳血,边说边伸出自己颤抖着的手,将崔吟吟右手牵至云鸣凤扶他的左手之上,用力将二人的手握在一起,断断续续地说道。
说完,渐渐迷失的双眼再次看向云鸣凤,深深的期盼和恳求交错,眼角流出了不甘和不舍的泪水。
“好!崔爷爷,我答应您便是,只是……只是我如今尚不能即刻与吟吟妹妹成亲,一切恐怕要等到我与琪妹见面之后,这之前只怕要委屈吟吟妹妹了,唉!”
云鸣凤见崔尚之情形,心中自思,若是自己再不答应,只怕他当真要饮恨终身,是以断然应道。
只是思及自己大仇未报,如今又是惹下两桩情债,一个是身边这默默倾心于自己的崔吟吟,另一个是早已将身心交于自己的杨琪,自己到底该如何去做,方能无愧于二女。
思及杨琪尚在为自己四处奔波,更是于心不安。是以,言罢之后,一声叹息,心潮起伏下竟是一时不能平静,不知自己该如何善待二女,叹息过后,再也没了主意。
“好!难为你了……若是……若是老夫……不是将死……将死在即,也……不会……这般……急于要……要你表……表明态度,倒是……老夫……老夫无理了。咳咳……”
崔尚之言罢,又是一阵剧烈咳嗽,鲜血顺着嘴边溢出,眼见就要行将就木,那浑浊无神的双眼之中却是流出了高兴的泪水。
“霜茵妹子,对不起!都怪我……怪我……也不知……你现在……怎么样了?还在……还在……生我的……我的气吗?我要……我要先行一步了,呵呵……”
此时的崔尚之莫名说了这句话后,气色已是萎靡到了极致,但那苍老的双颊却是一片红润,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一般。
渐渐地,随着眼神的渐渐涣散,崔尚之面前仿佛出现了一幕幕画卷,自己一生最重要的人一个个浮现。
渐渐地,随着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记忆的渐行渐去,他的生命亦渐渐走向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