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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书书写于尺余白布帛上,血迹早已干涸,料来多半敌人将林玉峰残忍杀害,再沾着他鲜血所书,布帛多半也是他房中之物上匆匆撕扯下来,瞧着也不齐整。
云鸣凤一见,头中一阵眩晕,一个个猩红的字,便如一个个锥刺,映入眼孔,经由脑海,仿佛直刺入他心里,再看那两柄鲜血所画倭刀,神智恍惚之下,便如欲跃布帛而起,直刺他双眼。
他心疼到无以言表,“啊”的一声怒吼,手上青筋毕现,双手猛地一合一分,仰天张开,又是一声吼,片片布屑散花般被他震将出去,仰头大呼:“倭狗!我与你誓不两立!啊……”。
悟尘微微摇头,面现不忍道:“少侠节……”哀字尚未说出口,云鸣凤喉中“咕”的一声,张口吐出一口血来,妙虚与悟尘站在他左近,抢了上去,双双探手扶住,却见他双眼紧闭,已然心痛的晕厥过去。
恰在这时,杨琪与马春元兄弟已随后赶至,杨琪亲眼见了父亲与林玉峰一动不动躺于地上,任飘雪夫妇泪流满面跪于身前,一声悲天跄地大呼摔倒,连滚带爬着还没爬近几步,人也随之晕了过去。
马春元兄弟跟她前后脚赶到,双双“啊哟!”一声大呼,兄弟二人一般双手乱舞,急得直跺脚道:“不好!这可怎么好?快!快救人呐……”
赵彩霞姊妹俩已抢了过去将她扶住,一人掐她人中,一人伸掌按住她后背,内力缓缓运出,助她顺气。另一边,妙虚与悟尘一样在替云鸣凤推宫活血,助其顺气。
少顷,夫妇二人同时醒来,云鸣凤面色苍白,自责不已,挣脱妙虚道人,伏地爬将过去,失声恸哭,不住口的责备自己:“岳父,我好悔啊!我恨我自己怎么就那么糊涂,明明心里不安,怎么就没……我好恨啊!呜呜……”
悲恸呜咽,朝着杨孝义不住磕头,群豪知不是相劝时宜,便都静默站立,眼见他一下一下极重的将头磕在地上,不一会便磕出血来,心中都不是滋味,马春元兄弟二人只急得团团转,别无一点儿办法。
他们心中素知这个小兄弟极其重情,尤其是亲情这一块,兴许是应了人们常说的,越是失去了什么,心中便越是格外的珍惜什么,也越是格外盼望拥有罢。
杨琪方醒过来便滚爬过去,搂抱着杨孝义头,靠在自己怀中,泪如洪水泛滥,起先是一句话不说,双眼几近呆滞,仿佛再没有其他,掖或是怎么也看不够,又或是今日之后,再也不会看不见他,要将他模样镌刻进心坎里,便那么痴痴看着,双手更是下意识地轻轻在他脸上抚摸,再到将脸贴与他脸,极近小心,极近温柔摩挲。
马春元兄弟二人不住搓手,嘴中喃喃自语:“完了!完了!一个个都这样啦!还有一个若是来了,不知会……”
只说到此,不住摇头,哪里还能再说下去?
云鸣凤将头磕得鲜血横流却不自知,便似已麻木到不知疼痛,嘴中偶偶私语,忽地又转向林玉峰尸体,痛声说道:“师叔,凤儿对不起你老人家啊!是凤儿该死,你原谅我好不好?
昨夜我跟在你后面,见你进了房,不应该心急火燎就走的,倘若我那时多耽搁那么一会儿,屋前屋后检查一番,你也就不会……”
说至此处,将头磕在地上,痛哭流涕,嘴中却兀自忏悔:“我真恨我自己啊!师叔~我总是这么粗心,害得你老人家含冤九泉,我……你说我要怎么才能宽恕我自己?怎么面对师妹?将来更有何面目见我爹娘?啊……”
满心的自问,化作无尽的悔恨,声声压抑的嘶喊,犹如濒临绝望的困兽在吼叫,直如一个个悲伤的音符,回荡在众人脑海,这一刻,便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连上天亦在用心倾听他的哀述。
“啊……”不知过了多久,杨琪终于仰头,歇斯底里哭出声来,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死死抱住杨孝义,这一声哭喊,真叫一个撕心裂肺,场中群豪无一不是行迹于江湖,看惯生死之辈,听她这一声哭,无不心酸怜悯。
也都能体会出那种从天堂到地狱,前一日满心欢喜,众人祝贺,欢天喜地齐结鱼水之欢,秦晋良缘,后一日却痛失至亲,满心欢喜变作锥心之痛,人生无常,世间不幸,孰能料得?
任飘雪与杨孝义情如父子,心中伤痛自不须说,此刻也已哭的双眼通红,见到杨琪这样,心中一揪,推了推妻子,李明珠自然会意,挨了过去,不住轻拍她后背,这时自也不知如何安慰,反正说什么杨琪也是听不进去的,索性便不说,陪着她一起流泪。
杨孝义自打被她们父女救回一条命,在小渔村住了好长一段时间,与她父亲相处的极为融洽,便如兄弟一般,再说杨孝义为人谦和,伤后更是看透了一切,性子变得更加温和,爱屋及乌,对她也如亲闺女一样,比她父亲李致远也不差哪去,她伤心流泪自也是发自内心。
杨琪撕心裂肺痛叫,两眼布满血丝,时而嚎啕大哭,时而断肠呼喊,云鸣凤本就万分伤心,这时听她哭声令人心碎,自责更甚,有些语无伦次的嘶吼着道:“啊……为什么?为什么?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你们要害我亲人一个个离我而去?哈?谁能告诉我?啊……”
他夫妇两人声声泣哭,声声呼唤,催人泪下,众人听得无不心寒,哪有人能回答的上来?
“阿弥陀佛……”悟尘轻念佛号,正拟上前劝说,林若嫣已由崔吟吟扶着歪歪斜斜进来。
“爹爹~”一声悲呛哭喊,便如突然发了疯般挣扎,崔吟吟哪里拉的住,泪眼朦胧看着她直冲过去,整个身子扑在林玉峰尸体上,嚎啕大哭。
这一刻,仿佛全世界都失去了色彩,浓浓悲哀笼罩了每一个角落,声声的呼唤,却哪里能听到回答?骤失亲人的悲痛,犹如钢刺深深扎入几个肝肠寸断的年轻人的心。
悲哀在不住蔓延,便如被哭声给发酵了般,弥漫在整个空间,也充斥着每个人的脑海、心头,世界仿佛在继续失去色彩,悲哀越来越浓重,众人的心也更加的沉重,情绪也越发低落。
世间一切,向来都是物极必反,当这种负面情绪凝聚到极致,自然便滋生出仇恨与愤怒,滔天的愤怒,怒火充斥着每一个人的脑海,充斥着每一个人的心,再次不断发酵,不住攀升,持续的攀高,直到最后,便如洪荒猛兽,仿佛已要吞噬、撅据每一个人的心。
“啊……我要报仇……报仇……”终于云鸣凤吼了出来,任飘雪也跟着怒吼:“报仇!师父他们的血不能白流的!血债血偿!杀尽倭寇!杀尽这帮该死的强盗,杀……”
“对!血债血偿!”
“报仇!报仇……”
“不错!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哼!简直不可饶恕!气死我了,倭狗如此放肆,如此目中无人,咱们倘若再不立即反应,日后还怎么有脸面在江湖中立足……”
“对……咱们这些人都在,竟叫敌人偷偷摸了进来将林掌门与杨老兄给害了,啊哟!这人可丢大啦……”
……
他二人这么吼将出来,便如在愤怒沉寂的湖泊中投入了一颗大石头,瞬间激起千层浪来,庄里庄外群豪顿时激愤起来,全都摩拳擦掌,振臂高呼,一时间是声震千里,每个人都心生共鸣,恨不能立时奔赴敌巢,痛快厮杀,有性子急躁的,已然跳将起来,嚷嚷着便要立时就走。
便在这时,只听“唉……”的一声叹息,人群中有人说道:“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那也是没有办法,谁能想到敌人这么卑鄙无耻,竟然选在……”
众人寻声望去,但见说这句话的是个老者,看着就是那种性格理智,不似那种冲动之人,话说一半,忽而顿住,再开口时原本要说已被他咽进肚里,“咳咳”咳了几声,又道:“……这节骨眼上发生了这样的事,诚然叫人痛心,报仇雪恨自然是必须的,再怎么咱也不能莽撞不是……”
马春元一听不乐意了,跳脚怒骂道:“呸!你这说的叫什么屁话?什么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要我说,咱们这些人脸可都丢到粪坑里啦!被人打的啪啪响了,还自找借口说什么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你这分明就是……”
“对头!会不会说话?不会说不要说,一旁呆着去,没人要听你放屁!”
“对头!爱哪去哪去,哼!死的不是你家亲人,你自不会心疼……”青城双杰跟着附和。
马秋元连瞪马春元数眼,他只作不闻,这时见他竟越说越不像话,怒骂打断道:“住口!就你能耐还是怎地?显你本事啦?”
马春元不服气道:“我……你冲我吼什么吼……”理直气壮一指青城双杰,续道:“……我说错了么?你瞧,连老孙他们也这么说……”
马秋元道:“我叫你闭嘴!没听见么?你说说你,一把年纪,一天天能做什么?还闲不够乱么?”
马春元为他连番喝骂,扯着胡须,委屈的直跺脚道:“不说就不说嘛!你凶什么凶?我这不也是……我不说啦!成不?哼!”撇了撇嘴,自顾一旁去生闷气,嘴中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
悟尘双手合十,肃容道:“阿弥陀佛!”一指那老者道:“……这位施主所说的不错,越是这样时候,咱们便越是须沉住气,静下心来,事出突然,凡事都须有个安排……”
他这一开口,众人渐都安静下来,他说到此处,低颂佛号,缓缓踱步至云鸣凤身旁,朝他道:“……阿弥陀佛,云施主,云小夫人,逝者已逝,还请节哀,老衲以为刻下最重要的是让逝者安息……”
妙虚颔首,飘身上前,也道:“云师弟,方丈大师此言不差,这节骨眼上,还请节哀顺变,此仇恨天,自然非报不可,眼下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敌人选择这时,谋害林掌门与杨老帮主性命,便是要你痛不欲生,自乱阵脚,你是聪明人,这番道理,不说你也知晓,多话我也不说了,其中利害关系,你自己衡量,唉!”
言罢连连摇头,云鸣凤便似被当头棒喝,立时醒悟,起身抹泪,红着双眼,嘶哑道:“大师与师兄教诲的是,我总是遇事冲动,我……”
悲痛欲绝之下,说起话来已然语无伦次,不知该说些什么,耳听得林杨二女声声悲泣,天地间再不闻应,心更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