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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知命乐天断二指,履险蹈危逃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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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刚出,俩人跑跑停停,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村子。
    一年了,长成的少年站在百焘山上向下看,房子少了许多,树木也是。只有几声好鸟的老啼带给这里一丝生气,茅儿村已经很少住人了。
    下山路很陡峭,坑洼也多,宁沾下到半山腰的位置扭了脚。
    温戾要背她,却不敢说。
    宁沾对他心怀感激,温戾对她心存愧疚,仅此而已。俩人也许明天就会分道扬镳罢。
    山路不长,宁沾踉跄着勉强下了山,落地后被一股浓密的臭味熏得皱了眉头。温戾也耸了耸鼻子,这里是村口的垃圾河,他早习惯了闻这味道。
    “诶,有条狗。”宁沾眼尖瞄到了河边一个扭着小屁股的影子——一条狗,它前腿脚掌上绑着根带子,看来是家养的。
    温戾觉得奇怪,这个村子的人向来小气,连养孩子也要斤斤计较。
    那时候村里男人最爱说的话就是“娘们的心眼比锁头还严”。狗除了拿去烤来吃,很少有人养的。
    他悄悄走上前,还没等靠近就被发现了。那狗回头呲着牙干嚎了两声,威吓着又撒腿往回跑。他没立即跟上,因为宁沾还在后头,他远远瞧着,狗也很快停下,该是到了主人家。
    那是个很小的,用篱笆围成的前院,半个地种着菜,另一半地方造有一个抽水的土制泵,泵边连着一口井,井口盖着一块大圆石头,上面放着一个脏兮兮的狗盆。
    小云飘,破门口的铃铛四个被红绳编在门板后,叮叮当当,仿佛声音也变旧了。
    一块小牌子卡在门框边,刻着一个“酒”字,但有点歪。
    黄狗叫了两声,从屋里出来个老头,带着破帽子,连衣服也是破的,但洗得刷白。他右手拄拐,拐边是空的裤腿,看来是个瘸子。
    温戾见了老头的面,一愣,这不正是几年前被游村的查末初,所谓的神算子么。
    “咳咳,买酒啊,老规矩,二两黄菜一瓶……”查末初正喂狗食吃,见有来客,以为又是来买酒的,结果一抬头,也愣了。
    一个敢于亲手埋葬自己亲人的孩子是叫人难忘的。
    “先生,你……”
    查末初沉默了良久,没回话,轻轻喝走了狗,开门迎了俩人进屋。
    宁沾经历了昨晚的事,身心俱累,裹着一条还算干净的糙毯子就睡下了。
    “呵,我哪会什么算命,不过是骗骗混混罢了……”
    温戾站在小院中心,查末初静静坐在门槛上,喝着酒,摆弄着右边空空的裤脚,红着脸讲起了故事。
    查末初真修过仙,只是根骨粗糙不算上乘,加上喜欢喝酒,经常误事,后来不顾族里的反对,干脆学酿了回仙酒,自己做起了小本买卖,但赚不到什么钱,因为他自酿的没有特殊功效,人喝了又容易醉,不爽。
    没法,他就把主意打到没见识的村民身上,酒里兑点水,用烧制的土壶来装,自己有模有样地写上几个草字,看上去要“仙”,能换点粮食和小钱,但总体赚的还是不多。
    后来他就打起了玉基糖的心思,心念着干脆借个算命的名儿在这里混住,搞上几斤几两玉基糖,研究透这茅儿村的土产,好日后研制出新酒的秘方再到断安城里碰碰运气。
    为了这事,查末初还用好几瓶假制回仙酒贿赂过那贪心眼的村长,谁想到一来二去,就这样被惦记上了。
    村民拉团结派随便扣了他个罪名就要处私刑。难奈他自己以前学的仙法也只是些皮毛,且已忘得差不多,结果被村长活活用烧火棍敲断了一条腿,关在草棚里要逼问酿制回仙酒的秘方。
    本以为要苦苦挨过一段时间,岂料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倒使他逃了出来,很多人都被烧死了,包括村长。
    讲了半天,酒喝完了,查末初愣了愣,笑着摇摇头:“很长时间没和人讲故事了,收不住,不该和你说这些的。”
    他从衣口里掏出几块结成块,发黑的糖碎,对着温戾喃喃道:“我倒是还欠你一个卦。”
    “你不是算命骗人的吗?”温戾看向门上的铃铛。
    “我学过一些卦术,也算比较擅长,只是太过劳神,不想用罢了。而且,那时候村里的人多半不喜听真话。”查末初说着,顺着温戾的目光将那铃铛取下,问:“姓名,生辰,八字。”
    “姓名,温戾。其他……不知道。”
    查末初默默思考了一会,抬手把那几个铃铛举高,对着温戾的眼比了比,将其掷在地上,正好四个铃尾对准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
    他抬起小指,点地,铃铛响,小指皮肉崩裂,露出一截白骨,查末初将其掰下,指在自己的眉心,缓缓吐道:“温恭直谅,入俗免戾。”
    温戾听见这八字,没来由地身躯一震。
    “哼哼……”查末初口中带着血沫咋舌道:“这两字不真也不假。这卦我不好说,你自己看罢。”他将指骨掷向温戾脑门,一声脆响,温戾只觉一股凉意袭脑而来,冰凉刺骨,浑身一顿痉挛,几近昏迷却又意识清晰,两眼一白脑里闪过一幅幅画面。
    待温戾醒来时已是傍晚,那查末初的小指头已好,只是断了半截,脸上皮肉绽纹,似乎老了十岁。
    “都看见些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温戾沮丧道,他很奇怪,明明方才脑海内的场面似画卷纷呈,纤毫毕现,现在回想起来却依希犹记,倒是像做了一场梦。
    “回屋睡吧。”查末初笑说,他倒是看见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
    老人更老,迷者更迷。
    温戾已经没地方可去了,纵使心里百般疑问还是进了屋,查末初问他从哪来,他没答,含糊着就过了,他心里还是怕。
    “还没吃饭吧?”查末初见温戾不想说也没强求,摆来一个小凳子,上来些小东西让他将就着吃点,小半碗菜饼,一些糠皮野菜和两块甜薯根。
    温戾肚子也饿了,食指大动。刚上口,门外就来了人。
    “查瘸子,来四瓶酒!老规矩啊,你要的玉基草放盆子里了,诶,这次的量是少了,但自上次村子被火烧后啊,那百焘山后头的玉基草是越来越少了,你可不能给我涨价啊。”
    “嗨哟,叁爷您来顾我生意我还讲究那么多干啥,随便给点就行了,耶,这白胖丫头,你闺女?”
    “嘿嘿,这你就甭管了,长大给我儿子当媳妇用的。不说了,我里屋拿酒去啊。”
    “诶诶……”查末初连忙想要拉住进屋的黄叁。
    黄叁奇了:“怎的,怕我多拿?”
    查末初心想你多拿的还少吗……但脸上还是堆着笑,连说:“不是不是,屋里睡着人,叁爷您放轻点脚。”他语气尽可能放婉,毕竟一个老腿瘸子硬刚一个壮实农民是料定占不得好处的。
    “得。”黄叁跨门而入。
    温戾缩缩脑袋,没来得及躲,他认出来那来人就是前些日问丑鬼买走宁沾的叁老头。但那叁老头进门只是瞟了他一眼,也没停留就往屋里去了,看来是没认出温戾。
    “呼——”温戾长舒一口气,继续嚼着嘴里的菜饼,直到听见里屋传来尖叫,才想到出事了。
    宁沾还在里面!
    “老查啊,这女傻子是你在丑富那买的?”老头竟拽着宁沾的头发生生拉着她出来问。
    “啊?”查末初一头雾水。
    温戾抄起手里的碗朝叁老头砸去,跳起来抓起宁沾的手就往门外突。
    在茅儿村里生活了那么长时段,即使换了些样子,温戾对这里的通路还是比较熟悉的,三绕两转间又跑到了百焘山脚下,两人气喘吁吁,温戾想再往上爬时却被宁沾拉住,她早上下山时腿已经崴肿,这山是上不去了。
    “等,等等……”宁沾脸上泛着红光,眼里还残留些惊惧。
    “嗯。”温戾点点头,两人就在半山腰停了。
    入夜了,风甜月朗,温戾握着宁沾的手,她仍在不停颤抖。从睡梦中惊醒后第一眼就见到那日以虐待自己的叁老头,她确实需要缓一下。
    “汪!”一声狗叫打破宁静,山下慢慢踱来一个影子。
    “东西还没吃完呢,跑啥啊……下来吧。”查末初在山下焦急地喊。
    温戾没应,他很怀疑查末初知道原委后是要撵他们走的。
    查末初又催了几声,见俩人全无回应,忙道:
    “我已经打发黄叁走了,放心吧!”
    温戾回头看了看漆黑的百焘山顶,想了想,只得扶着宁沾下了山。
    回来之后,查末初点上油灯,没多说话,而是站在一旁择起了玉基草。
    他的右手又干又裂,还少了一截小指,伸来摘去黄叶和老根,撸一把沾水甩干,一会全数放平了摆在菜篮里,然后起身走走,拐一颤一颤地敲击着地面,一会又停了,浑浊的眼看着天,沉默了好一会。
    宁沾捂着脚踝一言不发,温戾看着地面不发一言。
    “你们是从丑富那里跑出来的?”查末初问。
    “嗯……”温戾低着头回答,料想丑富该是丑鬼的本名。
    “呸!那崽孙竟然用我的酒来买小孩。”查末初啐了一口怒道,拐回来坐下,倒了一碗酒作势要喝,手却是拿起又放下,终于还是没下去口。
    “你们今晚先在这住吧,我想些事情。”
    温戾看向宁沾,宁沾点了头。
    ……
    温戾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女鬼要吃了自己的眼睛,他被痛醒了,左眼有些睁不开,摸了摸有血,但幸好眼珠还在,只是眼下被咬破了皮。
    宁沾此时正蹲在一旁,抚摸着查末初养的狗,痴痴地笑着。
    “宁沾你……”
    她笑嘻嘻的摇头晃脑,没搭理温戾,看向他的眼神很单纯,还在笑,嘴角带着血。
    “嘿嘿,咬他。”宁沾轻轻喊着,狗却没动躺在地上摇着尾巴,倒是她自己张着嘴就往温戾脸上凑,作势要咬。
    温戾忙一把推开,宁沾倒在地上不笑了,而是狠狠拍了狗的头,怒道:“没用的臭狗。”然后不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温戾,眼里带些幽怨。
    哐当——哐当——里屋传来一阵阵摔瓶子的声音,一股闻来很香的酒味飘在上头,没过多久,查末初来了,手里的拐杖滴着水,闻那味道应该是酒,他的两眼通红,看来是没睡。
    查末初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温戾,叹了一口气,伸出了左手,那里竟然也少了一块小指骨。
    “我也给她算了一卦。”
    温戾看向已经倒在地上昏睡的宁沾,耳边响着查末初的话:“太聪明的女孩不好活。”
    “睡吧,睡吧,晚上不好走,明天太阳出来了,我送你们。唉,都怪我,都怪我。我的生意害人呐……”
    他摘下头上的破帽子,满头白发。
    温戾觉得查末初是个好人。
    早上,没有太阳,雨下的很大。查末初一晚没睡。
    空碗凉茶,斧子啃着两块骨头。
    一把黄油旧伞先伸了进来,抖擞着雨水被丑鬼黑黝黝的手甩在板桌上,顺势掏把花生,没甩干手就往嘴里送。
    “初瘸子,最近有没看到啥乱跑的小东西啊。”
    “小东西?咱这条狗算不算?”
    丑鬼笑了,手又伸向查末初的酒,小眼儿眯着顾了下四周,很熟络地拿灶边的凳子来坐。
    “哟,小黄狗肥这恁大了?半斤细米细面分我两条前腿胳膊啥的?”
    查末初一拍在啃骨头的斧子,斧子嗷了一声跑向灶台。
    丑鬼捻着两粒花生,对着狗比了比,吞了下去,没嚼。“啧啧,没咱的茴香豆好吃,少吃点这玩意儿,容易噎着。”然后吹起了哨子,他跨出门,慢悠悠地抽走了桌上的黄油伞。
    很快雨停,哨没了。
    查末初站起来收拾碗筷,实在是不行,又喝了两大杯暖茶,出门看了看,太阳还没出,丑鬼应该是走远了。
    他吁来斧子,瘸着但是很快走到灶边,慢慢抓开瞎填上的秸秆,从灶灰下扒出闷得黑黑的银钱,一把塞给温戾,又给他脖子上挂了一个布包,里面有一些干粮。
    “带着她先从后门走,过路面后往百焘山跑,到隔壁村子雇一辆牛车去锦琅镇,找一个叫纪毓的人,那是我修仙时候认识的,人很不错,有名望,是个正人君子……”
    宁沾还没缓过来,愣在那里出神,温戾在查末初的催促下拉起她往后门走,刚跨一步,啪嗒,一把黄伞掉了出来,丑鬼笑嘻嘻的脸登时横挡在俩人面前,眼睛里闪的血丝多了几分狰狞,嘴还是一样臭。
    “哟,回哪儿去?”
    温戾还没反应过来,宁沾突然变得很激动,甩开手就往路面后的山上跑。
    他也刚想转身,丑鬼的大手立刻钳住温戾的脖子,像捏鸭脖子,直直往上提,指甲嵌进肉里,划拉出一层血皮。
    斧子在狂吠,查末初拎着随身的拐朝这扔,没中,又回头抄起灶台的烧火棍子,梆梆,对着丑鬼的脑袋就是两下。
    丑鬼吃不住痛,把温戾一甩,嘴里再念叨几句,查末初就飞了起来,倒吊往地上撞,身上一团云气。
    温戾摸了摸火辣辣的脖子,想上前帮忙,却看到了老远正往这赶的黄叁,举着长长的锄子,后面跟着俩人。
    “跑!”
    听着查末初沙沙的喊声,温戾什么都干不了,只能扯开腿往山上奔,摔倒了在泥泞里扒拉起手,蹬起来作狗刨,狼狈地甩动僵硬肿胀的腿,呼哧呼哧着就是一顿不要命的跑。
    过了路面,地势越来越高,脑袋也晕,狗吠声弱了,查末初的叫喊淡了,丑鬼的笑声没了,黄叁的骂声散了,温戾还是没有回头。
    后来从百焘山顶,他滚下去的时候,听到宁沾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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