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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东殿的第一天,正酣睡的温戾和陈狱在初阳还未升起之时就被纪诞的大嗓门叫醒,登时苦了一副脸,但又无法,寄人篱下只得起身洗漱,只是动作颇慢,大有拖沓偷懒之嫌。
这也难怪,昨天两人初到便被拳头大痒的纪诞带去当了沙包。可怜的两少年怎抵得住纪诞的重拳,虽说这五尺大汉留了力,并约好点到为止,但入夜后两人仍是浑身发痛,叫苦不迭,睡觉也不安稳,也难免他们早上会呈现如此情状了。
“我们今天去哪?不会继续陪你练拳吧?”温戾跟在纪诞身后,手里还捧着一碗紧赶慢赶乘来的莲花羹,纪葳蕤所调,味道还真的不错。
“到时你就知道了。”纪诞身在前,出声道,温戾在其背后都能感受到他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
果然,地点依旧是那“对器亭”。
“不会吧?”温戾登时叫起苦来,以为又要练拳,生怕他刚喝下的莲花羹要被打得吐出来。陈狱朝其摆摆手,示意有变。
只见纪诞大步上前,进了那对器亭,在中央的小石桌上做了些手脚,似乎在动什么机关,只听咔嚓一声轻响,两人正狐疑之际,突然脚下大地震颤,黄沙四起,石砾滚滚,甚至还能听到滔滔巨浪的声音。
轰——对器亭也传来巨响,直接往上拔高了一节,温戾只觉土地下陷,想跑时已经来不及,不知从何而来的洪水已将其淹没。
脑内迷糊之际,温戾已然懵圈,肚内翻江倒海,待醒来时,他与陈狱已身处汪洋大河中,纪诞正在对器亭内坐着,满脸讥笑。
对器亭可不是用来乘凉的,而是用于避水。剑老纪彰天一日闲来无事,为饮酒作乐,动用化剑取水并大动干戈造出此暗河,又为了避诸如宗主与长老这些人的耳目,加设了个机关。他如何能想到日后竟成了三席试炼之地。
“如何?炎炎夏日,这些清凉也算是你们入东殿的见面礼了。”纪诞见着两人的狼狈样,竟翘起二郎腿在亭中饮茶,一副逍遥自在的快活样,不禁让他感叹“那老顽童可真会享受”。
两人扑腾着上岸,却发现这岸势比那寻常渡河的堤岸大坝还高,触不可及,只能朝对器亭游去。
无意作蛟龙,只身落汤鸡。
温戾前脚刚上了亭子,便一脚被纪诞踹了下去,陈狱惨叫一声,亦是如此。两人不禁大怒:“你干什么?”
纪诞横眉:“要想进亭,便站在这河面上走过来!”
两人傻了眼。纪诞见状,也不多话,直接亲身示范,但见他轻呼一口浊气,出亭漫步与往常无异,那巨大的身子竟稳稳当当地站于水面上,眼尖的温戾见其脚下有虚浮的气环,登时想起了纪彰天当年用于禁锢的气环,心道:“莫非……”
“此乃纪氏炼气法,本只传亲系弟子,但东殿就你们二个外门子弟,我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偷偷教给你们。”纪诞眨眨眼,做了个极其不符形象的俏皮动作。
“真的?”水中二人满脸不信。
“今天先泡着,明天再说。”
“啊?”
……
一连七日,温戾和陈狱在水中泡了七日,连皮肤都开始发皱蜕皮,陈狱到还好,温戾则是整日怨天哀地,扬言要使化剑削了纪诞的脑袋。
于是泡水环节前又加了一轮练拳。
……
第八日。
纪诞练拳,并要求两人带上武器进行训练,规矩依旧是点到为止。
按照顺序理应是与纪诞的比试,但为了公平起见,纪诞不用重锤而是赤手应战。
纪诞早已在一旁摩拳擦掌,倒是一旁的陈狱先发了愁。
“怎么?”纪诞问。
陈狱犹豫间还是拔剑,那上面的锈斑依旧是那般刺眼,他叹口气又收回,索性也要赤手上阵。
纪诞看出他的心思,不免嗤笑道:“怎么?锈剑就不能使了?战场上若是枪棒临头,即使就地抓把土糊住敌人的眼也比你这样待在原地,自怨自艾来得好。好器配良人,你的剑好不好我不知道,但人,至少现在满身锈斑,一塌糊涂。锈剑都不敢使,如何使他剑?”
陈狱闻言愣住了,耳边闪过纪彰天在百焘山顶对其说过的话:“剑不生锈,锈在人。”
“今日你不宜练剑,就在这亭子待会吧。”纪诞毫不客气道,反身对着温戾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大喝一声,提起他就朝河面上奔去。
岂料与往日的狼狈落水不同,温戾今日屏气凝神,竟稍稍调整便站稳了脚跟,河水亦只是沾湿其裤脚。
纪诞面带微惊又喜道:“好小子,原先听得消息说那老顽童收了你做徒弟,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所言是不假。”
温戾脚下雾蒙波卷,淡气环身,纪诞一眼便看出其中奥妙。
抱元守一,与道真和。
温戾这几日苦心钻研纪彰天初见面时候便交予他的纪氏炼气法,效果自然显著,说来也怪,温戾第二天便将此法分享给陈狱,但两人的摸索进度却大相径庭,自温戾踏入东殿殿门开始,便觉心体通透,思若涌泉,莫非真是得了剑老的真传?
“哈哈,那可是赚大了。”他暗自发笑。
纪诞见站稳在河面上的温戾不回话而在傻笑,只道他心底在沾沾自喜,大吼一声:“来,出招!”
说罢便握拳直上,温戾缓过神来忙抬剑鞘,原先的叶化剑没了剑锋,现迎面对战,他能倚靠的便只剩下这凝成鞘的白凉雪甲了。
重压微荡,拳风呼啸。
温戾曾见过纪诞将那大得夸张的弯刀锤耍得虎虎生风,今日见其出拳的潇洒模样,暗自咋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熟练还是要下苦功夫啊。
温戾堪堪用剑鞘抵挡,那雪白外壳上传来的阵阵力道,震得他虎口生疼。
别看纪诞满身虬肌,但他的速度可丝毫不逊色,呼啸而来的重拳让温戾应接不暇,更别谈进攻了。
“喝!”纪诞放慢速度,莽足气力大喝再来,温戾登时心头一慌,气息没调稳,周身雾气散尽,扑通一声,再度狼狈落水,待他呛着起身,见纪诞一副嘲弄的收拳样,方知被糊弄了。
“常言道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你还不够稳,炼气法还得日常温习。”纪诞虽是个粗野之人,但见温戾落水的郁闷模样,还是大笑着安慰道:
“你这几天的进步还是颇为明显的,比之当年的我亦是不遑多让,要知道纪葳蕤当年可是在这湖面上被剑老虐了整整七天,这三千湖水,有数瓢都是她当年的泪啊。”
殿中传来一声轻喝,想来是纪葳蕤的骂声。
纪诞耸耸肩,两重拳相碰,似乎还未尽兴,笑脸道:“还继续吗?”
温戾登时两手一举,无奈道:“输了输了,不打了。”
他投降着上了岸,心底也对这五尺大汉改了观:粗面心细之辈。
纪诞投经论道是个好手,但他天性生狂,现在只因是切磋指点,故能平静地论道一二,若是真刀实枪地对战,热血涌上头来,哪里还顾及地上这些,一锤了事罢了,这也是纪诞先后败给纪天作与纪葳蕤,位列次席的缘故。
夏夜微凉,东殿虽静,仍有几只夏虫声嘶力竭地唱喝着,陈狱躺倒在白天训练的“对器亭”顶,两手枕头呆呆地望着天,河面静静荡漾着碎掉的月光,他的心里可不平静。
“怎么,还在想纪诞白天说的话?”
陈狱并未回头,知道上来的是温戾,他轻轻道:“有些话,不难听却难懂。”
温戾笑笑,同样躺下望天:“慢慢来嘛,凡事讲究循序渐进。”
两人沉默良久,享受着几年来难得的清明时光。温戾与陈狱,从误会到相识相交,又因机缘巧合化剑重生,两体一命却难一心,有些心事就如月上的阴霾,若隐若现捉摸不透。
“你是不是怪我有很多事情瞒着你们?”陈狱出言打破沉默。
温戾摇摇头,正色道:“有些事啊,想说便说,不说憋在心底也自有你的道理。你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我也曾在梦里窥探过你的往事,在我看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毛头小子敢于持剑挑战当时的北殿首席,这份胆气我就佩服。心结自结还需自解,这漫天星空,总比堂皇刺眼的青天白日要耐看些。”
陈狱笑道:“你小子,书读了几本,说话也开始有些道理了。”
“哈,你也是,多读了些书,人也变得多愁善感了。”
“哈哈……”
笑尽后接着是沉默。
“温戾,明天陪我练剑吧,我想再喂一次血。”
“你不怕失控么?”
“我就是想试试心中的想法,若有万一,你击晕我便是。”
“好,那我明日也再试试化剑,看看这瑶山剑柄到底有何奇妙之处。”
星空下,湖亭上,两少年对着日益逼近的摸骨斗愁了心,纪彰天对他们有救命之恩,虽暂时做不到以命抵债,但拼尽力气为东殿挣一挣脸面,也不想那满天繁星般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