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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六章爱(二合一)(第1/2页)
再度踏入这女人的心湖,场景照旧熟悉,陈易心态却不似先前。
从前与她争锋相对、刀剑相向,最激烈时,乃至有彻底摧毁她的剑道之冲动,二者非有一方毁灭不可,折剑之事因此而起……
陈易环视这枯竭的心湖,一寸一寸都有他留下的斑驳痕迹,那时的汹涌心绪浮过眼帘,
他可以得到她。
哪怕她是剑甲,天下第九,
折其剑,灭其道,他彻底得到了她,得到了周依棠。
瓢泼大雨从冰冷的山峦上滑落,女子心若死灰的容颜落眼,他得到了她,也亲手毁了过去的一切。
若说没有一丝后悔,那不过是自欺欺人,只是哪怕是强扭的瓜,对于陈易来说都很甜,二者相较下,这点后悔不足为道罢了。
只是后来缓和时,偶尔在搂住她的夜晚里,会不时回想起过去。
驳杂的心绪依旧驳杂,陈易略感萧索,环顾四周,天地轻微躁动,影影绰绰的人影自远方涌来,不断朝此地逼近。
剑意沛然,好似随时都会贯出如龙。
陈易阖起眼睛,收拢走马观花般的思绪,
他抬手在眉心划开一角,容纳这余下的万千执念,连着那锋芒毕露的剑意一并容纳其中。
如今他们不必毁灭彼此,
哪怕刀剑相向,他也足以容纳周依棠的剑。
如海中鲸吞万物,无形的漩涡掀起,毫无面孔的执念接二连三地被卷入其中,他略微不适,卷入心湖的执念们来到陌生的环境便肆虐起来,然而,广袤无垠的天地笼罩着它们,而它们也不知不觉融入到这座天地中。
待不适过后,许许多多的记忆在陈易脑海涌现,或记得或不记得,一时走马观花,有她与断剑客论道后的一剑,白雾弥漫的天幕间朦胧的诸天之神的身影,她受师祖敕剑之时的平静面容,还有收陆英为徒,初遇陈易时的景象…….周依棠记得太多太多,叫人眼花缭乱,陈易的思绪也受此影响,变得复杂,险些便就此迷失心智。
既然如此,陈易唯有将许多许多记忆省略排除,他双手合起,好像是祈福般地,
“我见尘缘。”
他要去寻求的,并非她视若生命的剑道,更不是什么玄而又玄的大道天机,而在于修道之人视之如敝履、待之如草芥的尘缘之中。
她训诫陆英时陈易在树梢后偷笑的脸,陆英捧来萤火虫时她心底的微微触动,以及折剑后的某一夜,熟睡的他未能察觉到她的一丝杀机…….
脑海间浮现起尘缘之景,却又斩不断理还乱,尘缘依旧太多,
陈易再度细寻道:“我见俗念。”
顷刻间,无数俗念掠过,或是她无意间侧眸凝望他的脸,抑或是她匍匐肩上无声的喘息,还或是后来她捋起他散乱的发梢,不可多得的一丝温情…….
陈易依旧寻不到,第三次寻觅道:“我见魔障。”
三番寻觅过后,此时此刻,所剩的记忆寥寥无几,周依棠三尸已斩,唯有执念,而这其中能被称为魔障的少之又少,陈易一一细看,不敢看得太快,也不敢太慢。
然而不管怎么样,依然找不到他想要的……
陈易仿佛走在一条长长的廊道,一幕幕景象掠过眼帘,心境无可避免地愈发低落,
这时,陈易猛然止步,忽然见冷杉林前,一道身影默默立在原地,远远眺望,佯装毫不在意地微微颔首。
那是他领着她看满山芍药花的那天。
陈易的心脏猛然颤抖着,他跌跌撞撞,有些狼狈,但仍飞掠而去。
与之擦身而过,他好像终于要找到了……
“…只有…执念?”
情绪传入心扉,陈易恍惚间双目失神,举目四顾,一片茫然。
那一天她记得极深,纵使如此,也唯有执念。
良久后,陈易竟摇头失笑了一下,本该如此,也理应如此,这斩却三尸的剑甲,心痴于剑,绝情于人,而他竟然想在她这万千的执念里寻找一种羞于启齿的东西,寻找到那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一种提起来有些幼稚,名叫爱的东西。
陈易唯有长长轻叹。
周依棠说得不错,这么久以来,只不过是自己徒有期待罢了。
话虽如此,陈易孑然独立,漆黑无声笼罩四方,静谧深深,一时拔剑四顾心茫然,在这心境沉入谷底的瞬间,会发生些什么,理应发生些什么,此时此刻,必然该有如一道闪电般的光一掠而过,若非如此,自己苦苦追问两世到底在追问什么?
“真的没有吗?”陈易失神喃喃,脸颊兀然湿润了些许。
然而,无声的漆黑依旧无声漆黑,任凭反复追寻,一厢情愿的东西也不会无中生有,就好像快渴死的人,望见荒漠边缘的海市蜃楼。
斩却三尸,她对他的所有情感,都不过是一道道执念。
是时候该就此折回,纵使唯有执念也好,他的天地也依旧容纳。
只是脸颊有些湿润,他不知道是什么,怎么也抹不去。
陈易心中思绪难以言喻,但到底是早有预料,此时此刻,便从这处心湖折返。
他转身离去,踏出“门扉”,要回到自己心湖里,依稀之中听见嘈杂声,似在争执,远处的嘈杂声渐渐清晰起来,变成了人声。声音穿过黑暗,从天地里朝自己而来,清风拂过,通玄自天地间落到自己身前,像是不顾阻拦,随心而来。
“你找到了吗?”她问。
陈易失神地摇了摇头,“找不到。”说完,他又自嘲了下,“我像是在找海市蜃楼。”
“我便是海市蜃楼。”
陈易兀然滞涩,她朝他微微而笑,
熟悉的容颜落眼,陈易恍惚间沉浸到一副画面之中,各式各样的长剑淹没在杂草丛生中,一望无际,连绵不绝的剑坟挤满了层层叠叠的山峦。这处缓坡上,有位女子持剑而立,迎向那白发苍苍的吴不逾,当后者那一剑落下时,女子恍然失神了一瞬。
陈易猛然抬头,忽然看见那一剑落下前,女子眸中许许多多的眷恋,淡漠落寞后悔追忆以及不愿……
还有他一直苦心孤诣寻求的东西……
爱。
只有一瞬一息,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那在她心里只停留过一瞬间,连她自己也未能察觉……
“原来你在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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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才惊觉自己泪流满面,
而此时,所有执念尽数容纳入心湖间。
身后的苍梧峰好似某一处被撬开了泉眼,浇泼枯竭的心湖里,清澈透亮,淌过红黄相间的颜色,芍药花不知何时开了。
…………
独臂女子自山道处由远及近地款款而来,眸光晦暗不明。
夕阳西下,黄昏锁进群山中,树下的陈易仰头看见大片大片的火烧云,俨然一副夏景,树叶飘落,悠然出剑,树叶断成青翠的两半。
“怎么,连出剑都不会了吗?”周依棠自远处而来,如此道。
陈易笑了一下,道:“不会,请师尊指教。”
周依棠冷冷道:“教多少次也无济于事。”
一时二人便没了言语,他们总是随意便把话题终结掉,彼此通常也不觉尴尬难堪。
只是这一回,周依棠来到他身前,薄唇轻启,却又欲言又止。
陈易转过头笑吟吟地看着她。
这笑脸光看着便让人生厌,独臂女子想问的话都止在喉咙里。
而更叫人生厌的是,这逆徒故意道:“我见到她了。”
独臂女子眼眸如剑如刀。
他又道:“你是不是知道她在这里,所以才这么爽快地让我进你心湖?”
独臂女子沉默不语。
他好死不死接着道:“你那时还想拦她?周依棠,你瞧你连你的心魔都对我有情。”
独臂女子仍旧沉默,她并未如一般女子被揭穿般的娇羞或是不安,脸色古井无波。
为人师表,唯有沉默以对。
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陈易遂轻轻靠过去,亲了一亲她的面颊,她依旧不动,不予回应,只是眸光扫过他的脸庞。
“我去做饭了。”陈易柔声道。
“随你。”她清清冷冷的模样,令人慕然想起雪夜静谧的寒梢了。
陈易便收剑入鞘,把水缸里的鲜虾剥壳去线,反复清洗,虾仁雪白晶莹,倒入黄酒,静置半个时辰后,陈易点好一壶茶,生起炊烟,将虾仁炒至七成熟,虽不是龙井,但简简单单做个龙井虾仁还是可以的。
陈易熟练地提刀刮鳞,周依棠不喜油腻,便拿条草鱼清蒸罢。他加点姜葱将草鱼盖锅清蒸。
忙活好后,陈易出门一看,层层叠叠的山峦满是青翠的一片,此刻仿佛被黄昏濡湿般泛黄。陈易端出菜肴,往正院走去。
周依棠早早桌前等候了,一如既往。
而不一如既往的是,在她身边,通玄并肩而坐。
只有两个菜以及白饭,对三个人来说已经够了。
周依棠向来少言寡语,唯有到饭桌上或是床帏间才会多几句。陈易总是惊讶于她对孤独的耐性,这时她也沉默不语。
陈易无奈间想向通玄搭话,后者被周依棠一瞥,也不予回应。通玄与周依棠从来都是同一人,前者为辅,后者为主,心念也是如一,打个比方的话,像是一个人分饰差不多的两角。
晚饭过后,夜色渐深,山峦的层次已朦胧不清,月色明晃晃的缘故,山色并不漆黑,只是昏沉,蝉鸣在山谷回响。
远处树冠的轮廓圆润,朦朦胧胧混一片黑,落在陈易眼里,他一时不由想入非非。
有佳人相伴,容易心乱。
陈易提着灯,踏向周依棠的房间,刚刚推门而入,
独臂女子的身影竟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她的神出鬼没哪怕陈易早已适应,此刻还是不住吓了一吓,缓过来后道:“师尊你这吓人干什么?”
周依棠平淡如水地问道:“何必见外?”
陈易当然不见外,世上最不见外的就是他,此时转过身去,笑着把油灯放到柜上,灯光一晃时,他定了一定。
榻上照着一位一模一样的面孔,通玄一样笑道:“何必见外?”
陈易深吸一气,
自己可太不能见外了。
心绪无法压抑,周依棠无声间走入其中,她的心魔自榻上起身,一层层云裳为之解下。
刚好她只有一只手,宽衣解带需人服侍。
夜色渐深,窗外的树冠显得比较丰硕,无声间被风轻轻托起,月光浮过了林梢的梢头,迎向陈易。
此刻两个师傅在眼前,师威如岳,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陈易作为逆徒,此刻唯有欺两个师灭两个祖。
不知过去多久。
陈易大口喘出一气,耳畔边传来她的嗤笑,“你当真足够?”
此话一出,陈易哪里受得了。
………….
清晨的光晕涌入到窗内。
周依棠侧身看去,又不见陈易的身影。
她从来不喜这般,起身时他不在她的视野里,好似要离她而去。
只是她并未刻意去找,而是换好衣衫,侧过头去时,通玄也衣衫齐整地出现在面前。
二女恢复了过去的身姿,唯有榻上凌乱依旧。
周依棠踏出门外,纵览这陈易心中这座苍梧峰,四下寻不到他踪迹,便不去寻了,她终究困不住这徒弟,他也不会依她的师命过一辈子。
她静静看着。
那些被容纳入他心湖的执念,仍在一点点地搭建着此地,周依棠无声望着,耳畔边,忽听通玄道:
“你不稀罕?”
“我不稀罕,”她顿了顿,又道:“都是些弃而不用的石料而已。”
通玄一时无言,四周一片寂静,日光浮过山峦,远方的树林里他的身影在眺望,他也看到她们,正在缓缓走来。
他眸里有期待。
周依棠忽然问道:“你何时回来?”
“回哪?你心湖?”通玄反问。
周依棠微微颔首。
“这里呆着挺好的。”
“你要回。”她道。
“为什么非要?”通玄顿了顿,像是明白了什么。
这里是他的心湖,陈易远远就听到二人对话,赶忙落了过来,问道:
“通玄,你这就要通玄回去?”
“不错。”
“为什么?”
周依棠避而不答,显然想将之付诸于沉默中。
然而,通玄上前,捂嘴轻笑道:
“我回去了,会让她记得她是如何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