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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好脸，沈曼歌已经把纸笔给苏景晨准备好了，放在桌上，并且把桐油灯挑亮了一点。
苏景晨拿起笔，对着桌上的信笺半天不敢下笔。
他是认识几个字，但他已经有好几年不写信了，平时连队里起草什么文件和通知，都是指导员执笔，苏景晨签字就可以。
写写自己的名字还算顺溜，可这表扬信可就难了。
“连长你发什么楞呢？写啊。”
沈曼歌一边搓洗刚才的洗脸帕，一边催促苏景晨。其实她也不是为难苏景晨，她知道苏景晨平时很少写字，趁这机会让他练练手，不要对纸笔太生疏了。
其实苏景晨对纸笔已经生疏了。
用枪打鬼子，他枪法很好，可以一枪撂倒一个鬼子。扛锄头上山开荒可以，他一天可以开出几亩荒地。
可要他写出一封像模像样的表扬信，那就有点为难他了。
苏景晨看见沈曼歌催他，心想革命战士死都不怕，难道还怕写几个字。
苏景晨开始落笔：表扬信……
苏景晨接下来不知道应该怎么写，拿着笔在那里直挠头，飘了一桌子的头屑。
沈曼歌走过来笑着说道：“算了，写好一封表扬信是有格式的，以后我再慢慢对你说。”
苏景晨放下笔，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就先口头表扬，书面表扬先记下，以后补上。”
沈曼歌道：“好啊，你记得就行。”
苏景晨站起身准备告辞，因为时间也不早了，一个大男人还呆在女孩子房里影响也不好。
“苏连长你等等，你先帮我把一桌子的头屑抹干净了再走，看你的头发脏成什么样了，都不知道洗一下。”
沈曼歌开始生火，自己用一个铁锅烧水。
“你在我这里洗了头发再回去，你们这些男人啊，没一个女人监督真的是又脏又邋遢。”
苏景晨很尴尬。
“我汗多，每天在山上又是一身土灰的，头发哪能干净啊？”
“那就更要勤洗头勤洗澡啊，这里又不缺水。”
苏景晨答：“我们连队一百多人，每天回来哪有条件洗热水澡？总不能叫战士们寒冬腊月的去下河洗澡吧？”
沈曼歌刚来，这里的卫生条件也不是太清楚。
“我们的连队没有公共浴室吗？”
苏景晨摇摇头：“没有。”
“这不行。”
沈曼歌走过来将苏景晨按到座位上，说道：“连长，作为连队的卫生员，我现在向你提出一个正式建议，盖一件房做浴室用，每个战士至少一个星期洗一次澡，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苏景晨想了想，一个连队盖一间房那还不简单，于是便爽快地答应了。
“还有，战士们和你一样，白天寒风吹，晚上又受冻，很多战士手脚都冻裂了，我们的连队是不是抽调几个人，去那边山上砍树烧炭做取暖之用？”
苏景晨想，有了炭火，晚上战士们可以聚在一起学习也好，于是也答应了。
沈曼歌很高兴，看着苏景晨笑得很开心，给他打了一盆热水，放到苏景晨面前。
第二天，苏景晨和连指导员商量，将沈曼歌昨晚的建议说了，指导员余清海表示赞同。
苏景晨抽调一个班的人，往东边十里之外的山上去砍柴烧炭。
……
这段时间的苏景晨，就像一个地道的农民，每天扛着锄头去挖地，基本上和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没有什么区别。
不同的是他穿着八路军的军装，腰上还带着那把心爱的驳壳枪。
有时候苏景晨自己都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军人，是一个抗击日寇的八路军战士。每当他休息的时候，擦擦腰上的这把驳壳枪，他还真的很怀念在某部四连时的那段日子。
他很想向部队首长申请，让他上前线真刀真枪的和鬼子干。
但是他知道，参加了革命，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了劳苦大众，就算在根据地后方每天开荒种地，那也是为了支援前线的抗战。
苏景晨最终还是打消了申请上前线的念头，安心挖地种粮。
闲暇时，他也很想家，想老婆孩子。他离开家乡已经差不多五年了，如今儿子也应该五岁了吧？
老婆带着孩子远走他乡也有几年了，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可好，他们到底在哪儿呢？
为了革命，为了抗战，苏景晨只好暂时忘小家而顾大家。
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等打败了日本鬼子，再回去寻找失散的妻儿。
沈曼歌每天中午都会上来给苏景晨送饭，为此苏景晨对沈曼歌很是感激。
最近沈曼歌不知道为什么，在私下里也不叫邓恩杰为连长了，而是叫他的小名，不过苏景晨听起来也蛮顺耳的。
沈曼歌和往常一样，提着竹篮又上来给苏景晨送饭，然后和他一起劳动到太阳下山回去。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苏景晨也习惯了。
要是哪天沈曼歌有事来慢一点，苏景晨心里还会想，沈曼歌今天怎么还不来呢？
这是一种依赖，生活上的依赖。
也许苏景晨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习惯了沈曼歌每天的准时到来。
要是哪天不来，苏景晨心里便产生某种莫名的不安。
这是一种很危险的依赖。
时至中午，苏景晨有些饿了，他停下手中的活，用衣袖往脸上擦了擦汗，目光却下意识地向上山的路望去。
沈曼歌一般都很准时，如约而至一般。
“小苏，你饿坏了吧？”
苏景晨看到沈曼歌兴冲冲地提着竹篮上来，他便放下手里的锄头，开心地迎了上去，从沈曼歌手中接过篮子。
“今天炒了什么菜？这么香？”
苏景晨习惯性地先闻闻味道，然后才会去打开盖在竹篮子上面的那一块防尘布。
“指导员从营部带回来二十斤猪肉，中午炊事班炒了十斤，还有一半晚上再炒，我们晚上还有一顿肉吃呢。”
苏景晨一听，言道：“一餐就炒十斤肉？这不浪费了吗？最多砍个两斤，然后和白菜一起煮，一锅白菜都是香的，你现在回去交代他们，晚上不准炒那么多。”
沈曼歌笑了笑，言道：“骗你的，指导员也是这个意思，晚上不会十斤一起炒的。”
苏景晨也笑了：“这就对了嘛。”说着他便找了个稍微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准备开吃。
揭开竹篮上面的布一看，篮子里放着一碗小米饭，还有半碗红烧肉。
苏景晨这下纳闷了，就算中午炒了十斤肉，一百多个战士一人能分得这么大半碗吗？
沈曼歌看见苏景晨坐在那里发呆，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不吃啊？趁热吃啊。”
苏景晨将篮子往地上一放：“这个我吃不下。”
“今天这么好的菜还吃不下？你还想咋的？难道你还想吃山珍海味，满汉全席啊？”
“什么满汉全席？战士们今天吃的和我一样吗？这不明显搞特殊嘛，你给我拿回去。”
“不是搞特殊，营部首长有指示，各连队的连长和指导员各有半斤的量，这是你应该吃的那一份。”
“这还不是搞特殊是什么？我们是八路军共产党的队伍，不兴国民党那一套。”
苏景晨似乎有些生气，但是沈曼歌却笑了起来。
“你呀，和指导员一个德性，说的话也如出一辙，指导员啊，他和你一样，也不肯吃，留在炊事班叫晚上一起煮白菜，这下好了，再加上你这半碗红烧肉，晚上我们可以节省两斤猪肉了。”
苏景晨这才哈哈笑道：“这才对嘛。”
“小米饭下面，我给你装了一点盐菜，快趁热吃了吧。”
苏景晨开心道：“你这么了解我呀，知道我不肯吃肉特意给我装了盐菜？”
沈曼歌瞪了苏景晨一眼：“你小苏我都不了解，那我还了解谁呀？”
沈曼歌的话虽然中听，听起来好像还有些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