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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裴钱下船之後,渡船就再次降低了速度。
一名青裙少女来到观景台。
阮秀趴在栏杆上,望向下方,目光幽幽。
宁远好奇问道:“秀秀,我让裴钱下船,去身临其境的经历这些肮脏,你居然不反对?还不生气?”
裴钱之於阮秀,说是亲闺女也不过分,宁远这个做师父的,教拳的时候,把裴钱打个半死都没事;
可要是平时无事,拿小姑娘来撒气,阮秀就指定不会答应,护鸡仔似的。
阮秀微微摇头,“没什麽好生气的。”
“裴钱成了你的弟子,该经历的,迟早都会经历,我管这些做什麽?”
她自顾自点头道:“我只管她的一路顺遂。”
……
此後一路,因为裴钱的关系,渡船走的很慢,本来一天就能抵达池水渡的行程,估计要晚一些了。
离着书简湖越近,这座战火纷飞的石毫国,乱象越多。
贩卖两脚羊的店家,数量同样更多,除此之外,许多饿疯了的逃亡难民,或是三三两两,或是成群结队,游走於一国大地之上。
犹如孤魂野鬼,要是见着了可能会有食物的地方,往往就是蜂拥而上,石毫国各地驿站,一些底蕴足够的家族,府邸门外,基本都沾染了不少鲜血。
战事如火如荼,寻常百姓的最终归宿,大抵就是如此了。
从良民成了难民,因为大灾,吃不上饭,难免会起贼心,所以又从难民,变做了流寇。
书上的世道人心,为何“世道”二字,排在那人心之前?
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就能完整解释。
人心是世道的产物,世道是人心的总结。
渡船北上途中,遇到了好些这样的“流寇”,大多数这些手无寸铁,破衣烂衫的难民,在见了头顶那艘巨大渡船之後,都不敢如何。
知道是传说中的仙人,不敢招惹,只能眼巴巴看着,或是跪地磕头,高喊仙师怜见,能赐下些许饱腹之物。
宁远漠然视之。
倒是桂枝於心不忍,在请示阮秀这个女主人後,让宁渔搭把手,从灶房那边拿来了不少吃食。
多是乾粮等物,因为宁远不让下船,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就只能站在船边,将那些东西丢㣉人间。
结果不到半天,此前在老龙城,几个姑娘准备的年货,就挥霍了一大半。
每次施舍,东西一落地,就遭到一帮人的哄抢,大部分还都落在了青壮男子手上,老弱妇孺,该饿肚子,还是得饿肚子。
填饱了肚子的,磕头磕的更加卖力,嘴上说着好话,只是一想到战事没结束,以後还得挨饿,就又将目光落在了渡船之上。
凶光毕露。
没抢来食物的,同样如此,抬头望向那艘仙人渡船,有的竭力卖惨,有的不怀好意。
各有心思。
宁远一直站在船头,将这些人世百态看在眼里,面无表情,无动於衷。
期间渡船路过一座拥有近千同族护卫的山头,山头修建有大堡,桂枝便请求老爷,在此停留片刻。
她则自掏腰包,拿出了一笔丰厚银两,购买了许多吃食乾粮,足足三辆马车。
接待她的,是这座山头的少堡主,一个高大少年,腰挎长刀,眼红艳羡这艘仙家渡船,便拍着胸脯,说什麽来者是客,乾粮不是问题,不用仙师们掏钱。
只是想邀请渡船一行人,在山头休歇一晚,明天一早,便会备好整整十辆马车的货物,由他亲自送到船上。
桂枝心思没那麽重,就问了问他,为何愿意如此做。
高大少年只是笑言,国难当头,乱世已起,能帮一点是一点。
此话一出,桂枝难免高看他一分。
她不知道的是,这个少年在说这些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的,一直在往她身上瞟。
桂枝不敢妄下决断,问了问老爷,得知即刻就走後,就交上了一笔银两,换来了那些货物。
渡船再次启程。
满身是血的裴钱,此时也御剑返回,站在宁远身旁,煞气极多,负了点小伤。
裴钱看了眼那个高大少年,忽然说道:“师父,这人的心……不太乾净。”
宁远嗯了一声,没说什麽,只是让她去灶房那边洗洗,你师娘已经为你熬好了一锅药汤。
在渡船离开不久。
一袭青衫背剑,身形恍若鬼魅,几个眨眼间,便落在了那座大堡门外。
轻轻踩在一棵大树树梢上。
此时的门外,还站着两人,一个是那位先前与桂枝交谈的高大少年,蹲在地上,在其身旁,站着个与他长得极为相似的魁梧男人。
那少年还在痴痴望向那艘远去的渡船,犹不死心,与身旁之人问道:“爹,就这麽放她们走了?”
“难道那渡船上,还真的藏着什麽地仙高手?咱们石毫国,总共就只有几个地仙修士?”
魁梧男人摇头道:“不清楚,之前远远一观,站在船头的那两人,估计是施展了什麽敛气之术,连我都没能看出深浅。”
他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肩膀,低声劝诫:“不过还是小心为上,恰逢乱世,保全自身,才是重中之重。”
这名男子,是个货真价实的观海境修士,估计是因为常年练武的缘故,兼具六境武夫的体魄。
战力不下於龙门境。
少年还是不太死心,像是见了一头什麽大肥羊,自己却胃口太小,吃不下,只能放任其离去。
此中滋味,实在是有些不是滋味。
当时那个站在船头上的青裙女子,让他心动不已,见了她,就连曾经去过的池水城青楼,那三名头牌,都黯然失色。
可惜从下往上看,也没能瞧见,那姑娘裙下的半点风光。
更可惜的是,对方是山上人。
要是那个青裙姑娘,是一名逃难至此的失足少女……该多好?
那麽自己就肯定能收下她,让她活命,退一步讲,就算老爹丶爷爷先一步抢了去,可他身为少堡主,总有一亲芳泽的机会。
石毫国这些难民当中,可没有这样水灵灵的女子,都是些庸脂俗粉,这也就罢了,基本还个个皮包骨头,瘦的跟饿死鬼一样,半点肉感全无。
而渡船那姑娘的身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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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这麽大的规模,少年是见过不少,他娘就有这麽大,可惜下垂的厉害,即便是脱光了往那一站,也有些没眼看。
那个下船与自己交谈的女子,姿色而言,生的也美貌,只是与那个青裙姑娘一比,还是差了不少。
要是那渡船的主人,不是什麽地仙修士,又答应在大堡逗留一晚,那麽等到明天一早,该抛尸的,就会抛尸,该留下的,就会留下。
“可惜。”少年蹲在门外,望着再也瞧不见的那艘渡船,喃喃道。
就在此时。
少年眼前一花,没来得及反应,更来不及惊骇,自己的脖子,就被人拿在了手上,提了起来。
是那个曾站在渡船上的男子。
那人笑眯眯道:“确实可惜。”
一瞬间,少年惊惧不已,竭力扭过头,想要呼唤自己老爹,只是刚要开口的他,又回过头来,冷汗直流,哭喊着恳请仙师饶他一命。
原来站在他身边的魁梧男子,也就是他的父亲,早已身首异处,死的不能再死。
宁远神色不变,没有废话的打算,手腕稍稍用力,便拧断了少年的脖子,随手丢在了木栅栏那边。
同时一尊青衫阴神,从他身上走出。
阴神喜夜游,视线所至,阴物无处躲藏。
最终,杀完了人,捏碎了这对父子的魂魄之後,男人打道回府,剑光追上神秀山渡船。
人生都是书上的故事。
因为人这个东西,总喜欢追忆往昔,所以经常会把人间故事,给写到人间书籍里头。
悲喜哀乐,都在其中,都在一页页的宣纸之上,可惜的是,想要翻篇极其易,人心修补何其难。
不过还好。
宁远从来不谈修补,他是剑客,也从来不会去计较这些。
因为在他眼中,有些物件,烂了就是烂了,注定无法修缮如初,不如一剑直接毁去。
有山开山,有水断水。
天地从来不介意,死的人是太多,还是太少。
於天地而言,人间皆过客。
……
书简湖境内。
一座偏远城池中的高楼内,顶楼一道窗口,站着一名眉心有痣的白衣少年,在其身旁,还有一名儒衫老人。
国师崔瀺,少年崔东山。
现在的两人,曾经的一人。
崔东山眉头紧皱,抬手之间,驾驭一把小巧飞剑,在两人四周圈画出一道禁制,其内雷光闪烁,仿若一座小雷池。
对於此举,老人视而不见,微笑道:“下这麽狠的心,选择画地为牢,跟你那先生,果真是一个德行。”
“就不怕最後按耐不住,想要施以援手,结果又被自己画的雷池拖延脚步,导致救人不及?”
崔东山眼神冰冷,“君子一言,我输了,肯定会认,可你要是输了,最好是不要翻脸不认。”
崔瀺笑着摇头,“已经注定的结果,有什麽认不认的?”
崔东山说道:“可你输给过齐静春。”
老人哑然失笑。
没有去纠结此事,崔瀺说了句盖棺定论的话,“书简湖这盘棋,宁远与陈平安,最後的赢家,只会是前者。”
崔东山讥笑道:“我不认为,那个剑气长城来的小子,境界是更高,但这盘棋局,不论修为高低。”
“我家先生,也就在境界层面,暂时不及他而已,其他方面,则是远胜!”
崔瀺嗤之以鼻,摇头失笑。
崔东山忽然疾言厉色,质问道:“老王八蛋,你别忘了,陈平安可是你的小师弟!”
老人双手负后,淡淡的哦了一声。
“然後呢?”
“齐静春给文圣一脉收的关门弟子,关我崔瀺什麽事?”
“我见过几次?可曾当面点头,认下他这个师弟?而反过来,陈平安又可曾喊过我一句大师兄?”
崔瀺笑问道:“我毕生钻研的学问,是什麽?难道连你也忘了?”
崔东山愣了愣。
事功学说。
这次赌局,影响极大。
崔瀺押注宁远,崔东山押注陈平安。
如果崔瀺输了,从今往後,整个大骊王朝,都会倾尽心力,押注陈平安,等到将来,大骊吞并宝瓶洲,实现一洲即一国的壮举之後。
那麽陈平安,也会成为一洲第一人。
而反过来,崔东山输了,也是大差不差的光景。
崔瀺忽然开口道:“崔东山,你之前说的那句,说你家先生陈平安,除了修为暂时不及宁远,其他都是远胜……”
老人摇摇头,微笑道:“我看未必。”
“宁远此人,无论是前世今生,他都比绝大多数人,来的要更聪明。”
“没点城府,你觉得他能一路走到现在?”
“知道他为什麽会来书简湖吗?”
“你以为是我在暗中授意?”
“错了。”崔瀺冷笑道:“大错特错。”
“我从未与他提及过书简湖,可他就是能猜出我的布局,并且装作毫不知情,我还未请君㣉瓮,他就仗剑登门。”
“小师弟又如何?”
“现在有了摆在明面上的,一个更好的选择,为何不用?”
“事功学说,是白纸一张吗?”
最後崔瀺嗤笑道:“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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