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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3章:方向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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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代,西安历史研究所。
    恒温室里落针可闻,只有中央空调单调的嗡鸣。
    环形屏幕上,登州刺驾简牍的高精扫描件幽幽泛着冷光,墨色字迹沉甸甸地压下来。
    组长雷请议神色凝重,端起保温杯又重重放下,终于化作一丝苦笑。
    “你啊,字典里怕就没这个字。”
    陈科也面色难看的盯着这四个字。
    “太狠了,得罪的人也太多了,穿越者总是如此激进。”
    雷请议没说话,只是调出几张发黄的黑白照片投影,那是新近在济南府旧址出土的工役名册原片扫描件。
    模糊的影像里,无数瘦骨嶙峋的名字挤在破烂户册上,墨点浸透劣质麻纸,像干涸的血泪。
    魏昶琅,工役编号丁亥七四三。”
    北海新城筑坝最苦的冰奴编号。
    “他亲弟弟,那个时代地位本该最为尊崇的魏二王......”
    他苦笑摇头。
    “自己都豁出去了,亲兄弟上,历史上有吗?史料里可查不到半个姓魏的在享福。”
    雷请议将杯中冷茶一饮而尽,喉咙滚动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响。
    “他对自己人,比对外人狠百倍。”
    陈科烦躁地揉着额头,面前摊开的《清查缙绅田亩条例》正文像一块沉重的铁板。
    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几乎要揉出毛刺来。
    “那对功臣子弟呢?”
    他声音干涩,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红袍军功勋子弟三代入边疆垦拓令》?”
    他翻到后面一页《恩抚令》,指着上面一条小字批注。
    “戍边子弟婚配,由民部同土著联姻署优先配给,什么意思,不就是老徐国武等人的儿孙到了琼州崖州,得跟生番寨子里的头人女儿通婚。”
    “一代代下来,骨头渣子都得溶进那片红土里。”
    他叹息抬头,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这招釜底抽薪还不够狠?他魏昶君不是恨徐国武,他是要刨了所有勋贵将门的根,他自己不要根,也不准别人生根。”
    “狠?”
    一直沉默的顾成教授突然开口,紧攥着那薄薄的几页纸,几乎要将其捏碎。
    “看看这,这才是根。”
    他平静开口,声音嘶哑如金属刮擦,另一只手点向屏幕角落一段模糊的碑刻拓片。
    是落石村魏家旧祠残碑。
    “里长公议,凡红袍军户,田赋减半三载!”
    老教授布满皱纹的眼角陡然变得复杂。
    “他要用所有人的‘根’,勋贵的根,缙绅的根,连带着自己那点骨血,全碾碎了,铺进这片烂透了的地里,给那碗麸饼后面的千万万个饿殍......铺一条能吃饱的路。”
    陈科深吸了一口气,在那扑朔迷离的记载深处,他仿佛看到一个身影。
    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身影,独自站在初春凛冽的登州海风里,任由身后烈火冲天,浓烟滚滚,无数刀光剑影交织映在他冰冷的眼底。
    那眼神里没有恨,只有一片冻结的汪洋大海,沉埋着他能拿出来的一切,亲情,旧谊,袍泽之谊,甚至他自己的性命与血脉。
    他用这些,作为燃料,去点燃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新世界熔炉。
    陈科停住了,像在确认某个惊悚的事实,最后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冰冷彻骨的喟叹。
    “魏昶君......他连自己都杀。”
    三人交谈时,时光再度回到四百年前。
    山,徐府地窖,油灯摇曳。
    徐国武握着笔的手指关节发白。
    墨汁滴落在粗糙的信纸上,晕开一小块肮脏的污迹,像他此刻的心情。
    浑浊、愤怒、孤注一掷。
    脑海中儿子徐振惨烈的状态,仿佛还在他眼前晃动,北海冻伤,还有族人后辈前往琼州瘴毒剜去的皮肉......每一分痛都刻在他心尖上,成了日夜啃噬的血痂。
    “张总长勋鉴......”
    他下笔,每一个字都带着狠劲。
    “吾等为红袍江山抛头颅洒热血,何曾想过有今日!”
    “骨肉流徙边疆,任豺狼啃噬,里长......非昔日里长矣!其身遭不测,乃天意昭彰,此正拨乱反正之机!”
    “吾等可拥立北海昶琅公幼子正位,公乃血胤,合乎法统,足以定鼎人心。”
    “望公振臂一呼,共扶新主,我等于此愿割山西、陕西、两湖、辽东、滇黔......天下八分!共襄盛举,速复!”
    写完给张献忠的,又写吴三桂的,措辞更直白。
    “三桂兄,龙困浅滩,虎落平阳,今乃兄长纵横捭阖、裂土称王之千载良机。”
    “魏氏幼主于手,天下英雄共逐之,兄安定军铁骑在手,我徐国武与各地忠义之士愿附骥尾,若助新君正位,山海关以北,尽归兄之藩篱,机不可失。”
    至此,徐国武停笔,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窗外。
    一张从鞑子和大明中杀出来的脸上,疤痕遍布。
    “去,将这些信,送到红袍安定军,红袍大西军,红袍闯军,红袍祈活军等部总长手中!”
    直到信使的身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他才终于神色狰狞。
    “别怪我,是你太狠!”
    西川,大帐,腥风卷旗。
    徐国武的信使跪在泥里,战战兢兢,额头顶着血书包袱。
    张献忠敞着怀,肚皮上一道新鲜刀疤还渗着血珠,刚剁了个欺压百姓的千总。
    他伸出蒲扇大的手,指甲缝里嵌着血渍,一把扯开包袱,抖出书信。
    草草扫了几眼,喉咙里滚出闷雷般的声响。
    “哈?拿个奶娃娃当牌位?”
    “他有里长那样的魄力?”
    他斜眼睨着信使。
    “徐国武吃了啥不干净?儿子弄坏腿,脑子也弄坏了?”
    他一脚踹翻火盆,炭火飞溅,信纸沾着火星卷曲、发黑。
    “滚蛋!”
    他吼,唾沫星子喷了使者一脸。
    “老子脑子可没坏,扯虎皮做大旗的玩意儿,老子不稀罕,想让我张献忠给个奶娃娃当打手?做他娘的春秋大梦!”
    “砍了,人头挂辕门,给姓徐的回个话,要老子脑袋,自己来拿!”
    西南,箭楼暗室,烛影如豆。
    吴三桂一身素袍,正临摹字帖。
    安定铁骑的帅印搁在砚台旁,压着徐国武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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