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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成宫殿内气氛一时凝滞。
郑玉姮脸色很差。她想要抱小皇帝,小皇帝抗拒后,太皇太后居然叫人将他抱出去。
当着内侍与宫婢的面,扫了郑玉姮的威望。
骆宁看一眼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没有说话的意思,端起茶慢慢啜饮,神态悠闲;陈太后只看太皇太后脸色,也沉默着。
故而,骆宁没有做这个出头鸟。这些都是皇宫的“家务事”,骆宁是外人。
就在这一片尴尬中,皇姐和驸马带着孩子们来了。
有宫婢在宫门口迎接,替皇姐抱着襁褓里的女儿,皇姐着大长公主朝服,笑盈盈进来:“我竟是最迟的?”
“不迟,离天黑还早呢。”陈太后笑着接了话。
太皇太后终於放下了茶盏,招呼平阳大长公主的儿子:“理儿,到外祖母跟前来。”
小世子先行礼。
他给每个人都行了礼,动作规范,小大人似的,惹得太皇太后又笑了。
郑玉姮也挤出笑容。
礼毕,他才走到太皇太後身边,被她搂紧了怀里:“又壮实了些。”
“孙儿每日习武了,外祖母。”小世子说。
“习武是好,稳重了。去年还只知道淘气,一刻也闲不住。”太皇太后说。
她才说完,小世子在她怀里忸着要离开,“皇帝表弟在哪里?我要去同他玩。”
太皇太后:“……”还是一刻也坐不住。”
她吩咐魏公公亲自带了他出去。
驸马则道:“儿臣也去看着,免得理儿不知轻重。他是皮猴,公公都按不住他。”
太皇太后含笑点点头。
驸马带着孩子出去,宫婢又把襁褓里的小女婴送上前,给太皇太后抱着。
众人围着问起平阳大长公主的小女儿,气氛又活络了几分。
骆宁就发现,家宴上不能没有孩子,否则各怀鬼胎的众人,实在不知该聊什麽。
孩子总是个令人愉快的话题。
郑玉姮也凑上前看孩子。她笑着开口,对骆宁说,“七弟妹何时也生一个?”
骆宁也笑了:“我这肚子不争气,回头再去拜拜送子观音。”
平阳大长公主笑道:“让七弟也去拜拜,夫妻同心才有善果。”
这话说得太皇太后笑起来,“你这刁钻的嘴,怀沣听到能饶了你?”
陈太后与郑玉姮都陪着笑。
气氛再次活络。
辰王和萧怀沣进来时,就听到了正殿的欢声笑语。
“哎哟!”平阳大长公主低呼一声,“你怎麽把狗带进来了?”
萧怀沣今日没有着朝服,而是一袭玄色衣衫,外面罩綉了金线祥云纹的黑色风氅。
他高大挺拔,这麽一身衣裳沉,气势迫人,手边再牵一条大黑狗,要把人吓哭。
骆宁却是微微一笑。
萧怀沣:“每年过年,我都和长缨大将军一起过的。若看不惯,我接了王妃,我们回去也一样。”
平阳大长公主:“谁看不惯?你把狗看牢了,别叫它扑人,也别让它吓到了孩子。”
“理儿很喜欢它。”萧怀沣语气淡淡。
谁说理儿了?怕的是它吓到小皇帝——平阳大长公主在心中腹诽。
“他以前时常牵狗进宫,也没见这狗出过什麽事故。”太皇太后发了话。
辰王在旁边也帮腔:“长缨大将军很通人性。”
萧怀沣一个口哨,长缨大将军去了大殿一角趴好,还卖乖似的朝骆宁摇了摇尾巴。
骆宁没有走过去摸狗,只是微微点头。
辰王和萧怀沣来了,驸马带着小世子重新进来,乳娘也把小皇帝抱了过来。
而後,萧怀沣的几个庶出弟妹丶他大哥的几个孩子们,纷纷由他们的宫人陪同着,也到了寿成宫。
今晚除夕的“家宴”,设在寿成宫的偏殿。
人太少了,勉强够坐两桌。
骆宁瞧见了站在後面的静乐公主。
她缺了一根小指,所幸是左手,冬日衣袖宽大,遮住了没人看得见;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
骆宁看她,她回以微笑。
“……人丁单薄。”骆宁在心里想。
去年她就感叹过,萧家的子嗣太单薄了,与门阀那些成群的孩子们相比,着实凋零稀松。
而今年,又少了很多人。仁宗驾崩丶魏王自尽,魏王家眷不得入京,越发冷清了。
宴席开始前,郑玉姮问了一个问题:“母后,魏王府的家眷,如何安置?”
魏王犯了国法,他自尽了,封地和王府收回,可他的妻儿怎麽办?
依照旧俗,朝廷会选个很贫瘠的地方,将贬为庶人的他们遣过去,安置一处宅子,给几亩薄田,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魏王妃如今住在勋国公府的宅子里,郑玉姮时刻不安,生怕祸事牵连到她娘家。
“皇嫂别担心,此事礼部会安排。过完年,礼部就会着手选地方遣人。”说话的,是辰王。
“他们有个地方落脚,好过寄人篱下。”郑玉姮说。
骆宁则想,王堂尧还没有抓到,魏王妃又是王氏女,岂能让她带着孩子们走了?
众人又打了几句机锋。
太皇太后和萧怀沣坐镇,郑玉姮说话很克制。
片刻后,除夕家宴开席,众人挪步去了偏殿。
逐一落座后,肴馔与美酒奉上。
有个斟酒的宫婢,碰了下萧怀沣,不重,像是无意。
萧怀沣蹙眉。抬眸看过去,就瞧见一个容貌不俗的宫婢。
宫婢都扑粉,可这位宫婢妆容精致,描眉的墨颜色也好,不是便宜货。
宫婢似没察觉到自己冲突了贵人,依旧低垂眉目斟酒,然後安静退到了旁边。
“……今日宫宴,服侍都是寿成宫的人?”萧怀沣问魏公公,声音不算高,没有扫兴。
其他人没听到。
魏公公答:“是,王爷。”
萧怀沣不再说什麽。
第二次斟酒时,这位宫婢没有再露出异样,规规矩矩倒了酒。
太皇太后兴致不错,众人陪着凑趣。
骆宁坐在那里,想起自己之前进宫,吃吃喝喝的,觉得宫里比自家轻松些。
原来,那时候她置身事外,局外人自然什麽都不用在乎。
宫廷绝不比镇南侯府的气氛松弛,只有更紧绷。
今时,骆宁也吃不下,和其他人一样,举筷只是应酬。
“母后,我安排了舞姬,现在叫她们上来?”郑玉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