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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就好，你继续休息，别勉强自己。”秦浩柔声安慰她。
“嗯。”苏静点点头，“你去上班吧，晚点儿我自己做早餐。”
秦浩摇摇头，“不用，我请了钟点工。”
“那更麻烦啊。”苏静皱眉说：“请钟点工，你岂不是白费了钱？”
“没事，反正我赚钱就是为了花的嘛！”秦浩不在乎地说：“我爸妈挣钱也不容易。”
“我也是为了你和你姐姐省钱嘛！”苏静撇了撇嘴，说：“你们俩真是太宠我了。”
晨光艰难地刺透厚重的丝绒窗帘，将房间切割成昏暗不明的方块。苏静是被一种沉闷的、持续不断的震动惊醒的。
那声音透过楼板，隐隐传来，像遥远地方擂响的战鼓，带着一种工业时代的粗糙力量——是印刷机。
盛天传媒的庞大躯体，在城市的黎明前便已开始轰鸣运作。
她拥着柔软的薄被坐起，赤脚踩在冰凉光洁的打蜡木地板上，激得脚心一缩。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字条，是秦浩龙飞凤舞的字迹：“静，看你睡得沉，没叫。
早餐在厨房温着。昨晚看你翻资料很晚，别太拼。”
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苏静捏着纸条，指尖在那笑脸的圆润线条上轻轻拂过，一丝暖意混杂着更深的复杂情绪浮上心头。
秦浩的关心纯粹得不掺一丝杂质，这让她在冰冷的沈家大宅里，偶尔能喘一口气。
梳洗完毕，她走进楼下那间过分宽敞、铺着洁白大理石、巨大水晶吊灯散发出冷光的餐厅。
长条餐桌尽头，沈默然正对着摊开的几份文件和一杯黑咖啡。
他穿着熨帖的白色衬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一截麦色的手腕和名贵的腕表。
晨光勾勒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眉头微锁，专注得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
“早。”苏静拉开离他较远的椅子坐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沈默然闻声抬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依旧带着初见时那种难以言喻的审视和一丝极淡的困惑。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平稳：“早。休息得还好？”目光随即又落回文件上。
“还好。”苏静拿起一片烤得焦黄的面包片，涂上一点果酱。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醇香和一种无形的压力。她状似无意地开口：“楼下机器声挺大的。”
“嗯。”沈默然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老式轮转机，用了十几年，噪音是大。
新的海德堡设备在谈，但引进手续卡在部里，外汇额度批不下来。”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但苏静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焦灼。
盛天，这个庞大的传媒帝国，它的血管里也流淌着阻塞的风险。
“哦？”苏静咀嚼着面包，心思飞快转动，“很麻烦？”
“时代在变。”沈默然放下咖啡杯，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一份印有复杂外文图表的技术参数文件上点了点，“
外资在门口虎视眈眈，设备、观念都更新得快。
我们……”他顿了一下，没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苏静心头。
盛天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固若金汤。她想起了父亲当年那个小小的印刷厂，似乎也是在一个技术升级的关口轰然倒塌，被更庞大的资本碾碎。
一丝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沈默然很快用完早餐，拿起搭在椅背上的深灰色西装外套：“我去公司。今天下午有个重要外商参观团，你……”
他看向苏静，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道，“让司机送你去学校，或者想去哪里逛逛都可以。”
语气带着一种习惯性的安排，却少了几分温度。
“知道了。”苏静垂下眼睑，盯着盘子里剩下的一小块面包。
沈默然离开后，偌大的餐厅只剩下她一个人。
碗碟碰撞的轻微声响在空旷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推开盘子，站起身，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客厅壁炉上方悬挂的巨幅全家福油画。画中沈默然还是少年模样，站在严肃威严的父母身边。
沈父沈振邦的眉眼，与沈默然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更为冷硬，眼神锐利如鹰隼，紧抿的嘴角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苏静的指尖在桌沿无意识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
就是这个人，当年用一纸漏洞百出的合同和汹涌的资本浪潮，逼得她父亲苏秉文一夜白头，最终郁郁而终。
苏家那个小小的、承载了父亲半生心血的印刷厂“秉文书社”，成了沈氏传媒版图上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母亲在病榻上含恨咽气前，死死攥着她的手，那力度至今仍烙在她的骨头上：“静儿……账……有问题……沈家……沈振邦……”
仇恨的火焰在胸腔里无声地燃烧，灼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股翻腾的戾气。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需要证据，铁证！
证明沈振邦当年不仅恶意竞争，更是在那份关键的设备抵押合同上做了手脚，挪用了资金！
那份合同，是父亲悲剧的起点。
母亲弥留之际反复提及的“账本”，又在哪里？
它一定存在，如同深埋的引线，连接着过去那场崩塌和沈家今日的辉煌。
秦浩说过，盛天的总经理是他多年的好友，应该能帮她查到一些东西。
她从不会把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所以，她必须另找渠道获取消息，才有可能在短期内扳倒沈氏。
苏静咬牙忍住那阵撕裂般的钝痛。
她告诉自己：苏静，你必须活下去。
吃过午饭，苏静换了身衣服，独自乘电梯下楼。
刚走到大堂，一辆银色劳斯莱斯幻影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驾驶位上，秦浩笑眯眯地冲她招手：“嗨！”
苏静弯腰坐进副驾驶座：“谢谢。”
秦浩启动汽车，一路疾驰。
车厢里弥漫着食物的甜味，他偏头朝苏静露齿一笑：“你喜欢吃的牛奶三明治，还热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