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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次确实做得不错，但面对眼前这位少保大人，即便再有把握，心里也不免有些紧张。
幸好最后，于谦依然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郭将军，这件事非常敏感。如今瓦剌侵扰边境，正是需要边军之时，陛下或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以后再犯，御史台的那些御史可不会闲着。要是让他们盯上了，你的太平日子就到头了。”
郭登浑身一颤，连忙说道：“多谢少保提醒，此事绝无下次，仅此一例。如果再犯，我郭登天打雷劈！”
郭登微微点头，表面上看似平静，实际上他对张昭话语中的每个字都抱有怀疑。郭登不动声色，只是语气稍微缓和地说道：“当下的这位主公，与完全不同。”
“若按照以往的做法，还能理解你因形势所迫而不得不为之，然而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必要。”
郭登心中暗暗庆幸，认为自己今天算是顺利过关了，原本以为寒暄几句就可以早早返回。
忽然听到张昭此言，郭登不由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张昭会对他讲出如此掏心窝子的话。即使是老练如郭登，此刻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站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在孙权统治期间，类似这样的文武交流很少见，郭登缺乏相应的应对经验。
张昭随意地摆了摆手，转移了话题。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将在吴郡推行屯田制度。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有豪强带着田契地契返回故土，我会毫不留情地将其处决。”
“希望到时候，将军能够约束部下，不要贪图不该得的利益。”
“这件事不仅关乎我个人，也是主公的愿望！任何阻碍者……”
张昭没有把话说得太过直接。
郭登却立刻明白了张昭的意图。
这件事，主公非常在意，张昭也同样重视。
二人作为当今朝廷的核心人物，若能齐心协力，那么任何阻碍屯田制度实施的因素都将被彻底清除。
即便郭登是大同守将，除了死亡，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郭登冷汗直冒，俯身说道：“多谢张公指点！我回去后一定严令部下不得惹事生非！”
“那就好。”
张昭点点头，不再关注身旁的郭登，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冰原上那些被冰雪覆盖的尸骨。
“既然你们接过了他们的装备，待天气转暖，就替他们安葬吧。”
“郭将军，这件事对你们也有好处，二十万如果不妥善处理，等到明年开春，冰雪融化，腐烂，必然引发大疫。”
“越早为将士们安葬，越能早日安心，这些道理想必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
看着眼前冻僵在冰雪中的尸骨，于谦心中长叹一声，最后还是对身边的郭登叮嘱了一句。
在他看来，像这样的事情，身为大同守将的郭登常年在外征战，经验丰富，应该不会不明白。只是心中总觉得不够踏实，反正不过是几句话的工夫，也就顺带提了一下。
说到这里，郭登顿时底气十足，严肃地说道：“请张公放心，此事我已在筹备之中。”
“无需等到明年开春，等天气稍暖，便会组织民夫，就近挖掘坟墓，安葬我国二十万忠烈！”
听闻此言，张昭转头看了看郭登，见他并无撒谎之意，对这位大同守将的印象稍有提升。
这个人能力不足，贪财好色，在众多文臣武将中并不突出，顶多算是中等水平。但能做到心中有国家、有骨气，也算不错了。总比那些能力出众却甘心沦为欲望奴隶、最终变成祸害的人强。
接着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郭登借口有急事要办，留下了一份二十万将士遗产的详细清单后便离开了。于谦知道他在这种场合不敢搞小动作，但他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检查了两遍名单。根据他对二十万大军的印象，逐一对照过去，大致确认没有问题，这才将名单收起。等回头就可以交上去给朝廷，让朝廷派人去接收大同和宣府划分后剩下的遗产。
于谦继续前行，他的下一个目的地是阳和。
朱祁镇从京城出兵时，文武百官都劝阻他，英国公张辅更是直言：“现在旱情未到，不宜出兵，否则必定会带来麻烦。”
然而朱祁镇不听劝告，坚持出兵，离开京城不久后，果然暴雨倾盆，狂风呼啸，吹得人瑟瑟发抖。
等到到达阳和时，二十万精锐部队已有数万士兵在路上牺牲，百姓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于谦神情恍惚，仿佛看到眼前的城池阴风阵阵，无数冤魂缠绕其中，发出阵阵不甘的怒吼。
他的视力不算特别好，但也还行，在隐约之间可以看到城外草丛中有许多尸骨，面目狰狞，被扔进坑里，至今仍未安葬。
于谦沉默了很久，看着眼前如同人间地狱的景象，默默地为这些将士点燃了两炷香，插在面前。
与此同时，大明的皇帝接到了一个意外的好消息。
“启奏陛下，由五级大工匠张九九领导的改造项目取得了重大突破，目前已经可以烧制出质量合格的焦炭。”
“陛下要不要去看看？”
朱祁钰正在书桌后处理公务，突然听到这个好消息，立刻抬起头，脸上满是惊喜之色。
成本低廉且质量优异的焦炭，能够为锻造和烧制提供更高的温度上限。对于整个大明的工业体系来说，这将会是一个基础性的贡献。
朱祁钰放下手中的工作，决定立即前往王恭厂查看，成敬早已准备好战马，两人带着十几个锦衣卫，即刻出发。
皇帝有自己的专属通道，穿梭于京城之中效率极高，很快便到达了王恭厂。众所周知，大明的这位皇帝对工匠们掌握的奇技淫巧十分感兴趣。尤其是王恭厂中的大工匠，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经常有机会见到皇帝，更能深切感受到皇帝对这些技术的热情。张九九上报消息后，早早就在门口等候皇帝的到来。不出他所料，不到两个时辰，皇帝就已经快马加鞭赶到。
“你就是五级大工匠张九九？”
朱祁钰下马后热情地问道。
张九九家境平平，难以负担他的学业。然而最近耳闻目睹了一些礼仪知识，也大致明白了如何向皇帝行礼，以免犯下大不敬之罪。见到皇帝时，他不敢懈怠，恭敬地说道：“臣张九九拜见陛下，愿陛下安康，万寿无疆。”
等皇帝摆手示意无需拘泥于形式后，张九九才笑着回答：“启禀陛下，小人正是张九九。”
朱祁钰点头，急切地拉着张九九前往烧炭现场。
得知皇帝心急如焚，张九九不敢拖延，带着骄傲和自豪，迅速与皇帝来到一座高炉旁。
经过这段时间的研究，朱祁钰对制炭工艺已有一定了解，一眼便发现了眼前高炉的改进之处。主要是将一个大的炉灶分割为三个小炉灶，其中两个较小的炉灶通过复杂精妙的风道设计，能带来出乎意料的效果。
朱祁钰双目放光，结合前世所学，立刻赞叹道：“妙哉！实在是妙哉！你的设计非常出色！”
“以往那些焦炭质量不过关，效果也不理想，我反复研究后得出结论，这是因为焦炭中残留过多水分。”
“如果水分无法去除干净，就必须使用更大的火候才能炼成焦炭，稍有不慎，焦炭本身就会被点燃，那便是白费力气。”
“而如果火候不足，则焦炭会呈现灰白色，内部仍然含有大量水分，这样的焦炭质量低劣，甚至不如木炭好用。”
“你这两座小炉灶的设计十分精妙！这样一来，可以大大减少焦炭内部的水分，用这种炉子炼出的焦炭怎么可能不好？”
张九九本想借此机会在皇帝面前炫耀一番。
没想到，仅仅几眼，皇帝就看穿了他的设计，并指出了一系列他未曾想到的细节。
张九九听得连连点头，起初还想反驳，但最后完全折服，对皇帝的敬仰之情溢于言表。
果然，不愧是皇帝啊，陛下学识渊博，远非常人所能及！
尽管已经确认高炉改造后能够产出高品质焦炭，朱祁钰依然坚持严谨的科学态度，让人点燃炉灶，亲自验证其效果。
等待焦炭出炉期间，几位资深工匠围在皇帝身边，热烈讨论着各种问题。众人各抒己见，气氛融洽。
朱祁钰偶尔插话，大部分时间保持沉默。
作为皇帝，他更适合作一名观察者，说得太多反而会影响众人的情绪。
锻造并非他的专长，在无人协助的情况下，他只能独自摸索前行。
然而，当外部条件发生变化时，局势自然会发生改变。
一个国家的科研实力要想强大起来，依靠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支足够优秀的团队。即使是一只领头羊再厉害，在科技发展日益庞大和复杂的情况下，它的作用最终也会显得微不足道。
如今朱祁钰身边的这些工匠，将是未来大明锻造业的基石。只有他们成长起来，大明的锻造业才能真正发展壮大。这也是朱祁钰沉默的原因之一。
不过他也乐在其中，通过这种既融入人群又超然于外的独特视角，朱祁钰看到了许多平日难以察觉的事情。比如，这些工匠的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很多。
“看来随着胡大人推行工匠等级体系，部分工匠已经开始享受生活了。”
“或许朝廷提供的待遇无法让他们大富大贵，但足以满足他们的基本需求，让他们不再为生计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