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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注视(第1/2页)
海安应了声,心里知道很可能又是白跑。
上个月有人说在儋州见过,结果是个渔家女,旁人不过是凑个热闹,觉得年岁相像就顺口一说,谁知道老爷真就赶了过去。
再往前还有人赌咒发誓说小姐去了黎峒,最后证明是看不惯老爷的人打听到了这件事,故意捣乱。
这次甚至只凭一件小小姐离家时衣服颜色……
海安不太看好这消息的真实性,但海安也并不想诅咒小小姐,只好努力往好了想。
万一,他是说万一,小小姐搭船去了广州府呢?
屋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
“大人,您真的该睡了。”
张首辅的府上当然不缺灯烛,但一直看书写字依旧让殷灵毓两眼发花,只好放下笔一下一下揉着眉心,又做了几套眼保健操。
张居正仍旧埋头在折子间,应了一声,但硬生生又拖了小半个时辰,把那一摞剩下的也全批复完,才肯去休息。
殷灵毓把写完的黄河汛期信息等整理好的条目统统拿砚台一压,跳下椅子也回自己的院子,下人给打着灯笼,好能看清楚些道路。
秋风渐起。
税收还未忙完,更糟糕的消息传来。
黄河在徐州,邳州一带决口。
徐州至邳州三百里河道溃堤,漕运咽喉吕梁洪段出现管涌,下游七县,尽成泽国。
浑浊的洪水裹挟着断木碎石冲垮堤岸,转眼间便吞没了沿岸数十个村落,低洼处的百姓尚在睡梦中,就被汹涌的洪水连人带屋卷走,侥幸逃上高地的灾民眼睁睁看着田里的庄稼,圈里的牲口全泡在了黄汤里。
官道上挤满了逃难的人群,挑担的,推车的,背着老人的,抱着孩子的,个个面色灰败。
有人走着走着就栽倒在泥浆里,再也没能爬起来。
饿极了的灾民开始刨树皮挖草根,更有胆大的冒险返回被淹的村里,从泡胀的房梁上扯下布袋里泡到发霉的粮食当口粮。
更糟的是下游淮安府也开始漫堤,逃过第一波洪水的灾民不得不继续往南迁徙,官道两旁的野菜早已被薅了个干净,还能入口的树皮也一点点被剥得精光。
消息传入京城时,时任河道总督的潘季驯已经开始了救灾,可他也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力,能量,物资,正向朝廷连连求援。
他本就在主持大规模的治河工程,提出“筑堤束水,以水攻沙”的策略,通过加固堤防,疏通河道来治理黄河,只是还没来得及实施,黄河已经给了中原大地重重的一击。
黄河泛滥导致苏北鲁南等地农田被淹,百姓流离失所,饥荒频发,对赋税和民生造成极大压力,治河,也就成为了历朝历代的朝廷重要的政务之一。
但治河需要的钱粮不知凡几,于是总有人心怀侥幸,反正,被淹的并不是他们。
内阁值房,张居正召来户部工部之人,将去年核验的河工账册与太仓出纳黄册摊在桌子上,一把把算盘就在灯火下连夜打了起来。
兵部连夜发出八百里加急,驿卒背负令旗驰往山东,南直隶各卫所,调集官兵协助封堵决口,漕运衙门接到内阁钧令,停运所有北上粮船,改道运送苇席,麻袋等防汛物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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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季驯的奏疏被朱批“悉从所请”发回,随行的还有二十名工部主事,带着盖有户部铜印的空白勘合,可随时征调沿河州县库银。
朝廷运转不休,张居正也几乎不休。
然而殷灵毓没时间监督,督促了。
她匆匆与张居正告别,带着张居正硬塞给她的一些家丁护卫,还有药材和粮食,奔向灾区。
大灾之后常伴随疫病,明代中后期又是瘟疫多发期。
事实也的确如此。
少粮,少药,水里飘着的尸体渐渐发胀发臭,可活着的人,连掩埋的力气都没有。
徐州城里的官府粥棚前排起长队,端着破碗的手一只只瘦得能看见骨头,衙役的木棍不时砸在往前挤的灾民身上,可挨打的人连躲都不躲,眼里只有那散发着清香的,掺杂着米糠却也算不太清汤寡水的粥。
排在队尾的老汉突然栽进泥水里,周围人麻木地跨过去,直到发粥的衙役发现队伍不动了,才骂骂咧咧过来踢了两脚。
他刀鞘上沾着的血已经发黑,衙役在街道上喝令着百姓去抬尸,好统计死亡人数,尸体全都抬到一起堆着,用草席盖住,上游漂来的死畜也堆在一起,泡得发绿的肚皮上停满苍蝇,全部都等着腾出时间一起被带去焚烧。
殷灵毓是骑着马的,护卫不放心,一定要带着她,装着药材的车跟不上,但殷灵毓拿了些最可能用上的分成几个包袱,由几人分着背上,算作先头部队,提前赶到了徐州。
知州衙门里,郎中们已经被聚集到了一处,班头正气的大声训斥手下。
“怎么会买不到石灰?药材没有就算了,石灰也全没了?!”
“石灰又不是人参,哪儿不能囤个几百斤?查!给老子挨家铺子查!”
衙役缩着脖子:“班头,真不是药铺不卖……是,是周员外家前日包了城里所有石灰窑,说是要修祖坟……”
班头脸色铁青,咬牙冷笑:“好啊,他周家祖坟比活人还金贵?去,带人把他家石灰全征了!”
衙役咽了口唾沫:“可周员外和府尊大人……”
班头瞪向衙役,衙役最终还是闭嘴了。
郎中们倒是松了口气。
没有石灰,如何防疫?
殷灵毓被护卫带着进来,众人也抬起头,还以为是哪家的孩子来胡闹,殷灵毓抢先一步开口:“我带了药材来。”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闪过惊喜。
其中那领头的郎中连忙上前,拱手道:“多谢姑娘仗义相助,只是不知姑娘所带药材能否解当下疫病之困?”
“都是防疫的,连翘和黄连最多。”
那老大夫喜的连说三个好字,当即就要配药材,无他,他的大儿子已经开始起热了,不管是不是疫病,他都是极其需要这些药材的人。
奈何他手上,无药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