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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122.雨夜，高架桥，迈巴赫（序）
噼里啪啦车窗外是倾盆而下的大雨。
在灰暗的雨幕中，一栋栋写字楼的玻璃幕墙糊成灰茫茫的一片，整个东京都好像浸在摇晃的水盆里，迈巴赫的车轮碾过积水成河的马路，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丰川祥子透过车窗，沉默的看向窗外。
她感觉自己的心好像突然静下来了，过去那些无法解释的情况，此刻似乎终于有了合适的解答。
混血种.—·
原来我的身上，还有这样的血脉。
丰川祥子回忆起了自己的过去。
小时候，她并没有感觉自己与常人有什麽不同，如果硬是要说的话，那就是自己的力量可能要比同龄人稍微大上那麽一些，但是这并不能看出来些什麽。
直到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情，才让她真真正正的感知到了自己的不同寻常。
先是看到高松灯歌词时的那股悸动丶给春日影谱曲时所看到的景象以及手绘下来的画卷丶还有在演出登台时那种恍然间与什麽存在共鸣的感觉·
一切的一切，那些埋藏在心中的怀疑，此刻在父亲的话语之下，犹如被扎破的气球般爆炸开来，让真相碎了一地。
是因为自己身上蕴藏的血脉.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丰川祥子心中暗想。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那些相伴在自己身边的朋友们，是否和自己也是同类呢？
不知道为什麽，尽管引起她『灵视」的主要来源《春日影》，歌词作者是高松灯，但她的脑海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却是南云雨月的脸颊。
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样？
此刻，
父亲丰川清告仍在和她讲着有关于混血种的事情：
「我们这些拥有龙族血统的人，严格来说并不算真正的人类，所以才会被称为混血种。」
「我们的存在夹在人类与龙族的中间，但是却很难被两边接受，加上血脉之中的诅咒，会让我们渐渐的与常人产生疏离感——」
「最终，我们会感受到一种永恒的孤独。」
「而这种孤独感，名为『血之哀』。」
「这种孤独感会时时刻刻的提醒着我们，你并不是普通人，只有在同类的相处中，才能够将它消除，所以混血种们会自然而然的聚集在一起——.」
血之哀？
丰川祥子愣了一下，心中不解。
小时候，她便和若叶睦相识，在小岛上，又与三角初华一同玩耍，
然后到了国中，自己又认识了南云雨月丶长崎素世丶高松灯丶椎名立希等许许多多的朋友从小到大，自己实际上并没有感受到多麽孤独，
那父亲所说的这种孤独感，又指的是什麽？
丰川祥子默默的听着，
直到最后，她听到了那句『混血种们会自然而然的聚集在一起」。
刷此刻，迈巴赫的雨刷划开了一片雨幕，
在雨刷上下摆动的声音里，丰川祥子想起了自己组建的那支乐队。
Crychic。
一张张成员们的脸颊在她的眼前闪过，与之相伴的还有她们排练以及演出时的场景。
丰川l祥子非常珍视自己与乐队成员们的友谊，并且对Crychic有一种很深的归属感。
一起演奏音乐丶命运与共的共同体。
她还记得自己在最初组建乐队时所说的话，而且认为整支乐队一直在朝着这个目标而努力。
但现在·
混血种们会自然而然的聚集在一起」这句话不停的在她的脑海之中回荡。
难道她们也和我一样吗？
是不是正是因为和她们在一起，所以说，我才从来没有感到过孤独？
她的脑海里开始回响起春日影的旋律：
「我在这世界孤身一人」
「这不断凋零的春季中」
「每年都只感受到冰冷」
这是高松灯写在笔记本上的歌词。
在遇到她们之前，高松灯一直都过着这样孤独的生活麽？
是不是正是因为这种原因，所以说当南云雨月邀请她加入乐队的时候，她才会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加入？
那南云雨月呢？
丰川祥子心中，有关自己和南云雨月的点点滴滴浮现出来。
听他所说，他之前就读于加茂川中央中学，后来因为成绩优异的缘故，才被推荐到了月之森里就读。
在他插班入学的第一天，自己就认识了这个少年，说起来还有些意外，竟然是因为自己一不小心在顶楼上把他扑倒了的缘故，所以两人才就此相识。
当时的自己，还一直把他扶到了校医室。
本来自己一开始只是因为歉意所做了这些事情，谁能想到，后来两人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丰川祥子笑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麽，她的心情突然好了几分。
尽管外面暴雨倾盆，父亲正在跟她讲着自己过去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有关混血种社会的事情，
但她却仿佛从这点回忆中，找到了令自己心安的感觉。
可是.
如果父亲要把自己送到国外的话，那麽今后，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无法再见到南云雨月了。
时间绝对是最好的，能让记忆忘却的良药。
再最为深刻的记忆，经历了时间的冲刷也会渐渐淡去。
更何况如果她真的去了那什麽卡塞尔学院，从美国芝加哥到日本的东京之间的距离，
整整有10068千米，
这样远的距离，完全是把两个人分隔成了两个世界，她担心过不了多久，南云雨月便会忘掉自己。
但她已经从父亲口中知晓了所发生的一切，自然也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
在这边的局势一切都没有平定下来的时候，选择去往卡塞尔学院，才能最大限度上的让她这样目前还没有丝毫战力的少女，远离当下蛇岐八家的争端。
似乎一切都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自己只能不得不离开这里—·
刚才心中的那一些回忆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苦涩。
若叶睦丶长崎素世丶椎名立希丶高松灯-还有许许多多其它朋友，她也同样舍不得她们。
如果自己..不是父亲的负担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丰川祥子情绪有些低落。
现在的她已经了解了自己的处境。
在丰川祥子的心里，虽然她非常想让自己的父亲回归家族，生活就像过去一样，不也是很好的吗？
但是她也知晓了自己祖父所做的谋划，明明她很想回去大声斥责自己的祖父，但是似乎他的举动，也是在为了家族。
为了家族，是为了自己吗？
丰川祥子想不清楚这个问题。
但她非常确定的是，即使是自己返回了旧古河庭院，也再也无法过上之前像在月之森里的生活。
在今晚的这个雨夜，她人生的一切都已经被打破丶然后重塑。
过去的世界观早已经碎得不能再碎，取而代之的是，她以后必须将以另外一种身份来继续以后的人生。
尽管丰川祥子在心中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但她终究还是有那麽一丝无法接受。
自己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和朋友们好好道别。
哪怕她们并不是混血种呢？丰川祥子觉得自己也能够跟她们成为很好的朋友。
即使她们也是混血种的话，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们大概率也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份，
就和过去的自己一样。
不知晓自己的血脉，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过一辈子.
似乎，也还不错？
但是丰川祥子知道，这终究都只是奢望。
但就算平静的生活只是一场幻梦，那让这一场梦做的久一些，不也很好吗？
丰川祥子心中有太多的积郁以及无法表达出来的心绪，
现在它们都堆积在她的脑海之中，让她苦闷不已。
但除了有关乐队的事情外，她还有一件在心中埋藏了很久的问题。
丰川祥子想了想，迟疑的开口问道「父亲——你能给我讲一下有关母亲的事吗？」
她已经尽力把自己的问题问的委婉，不去刺痛他因为妻子去世而导致的伤心。
从父亲口中，她刚刚得知自己的母亲也是A级混血种，血统阶位毫不逊色于自己的父亲。
但是她又知道了，混血种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同时非常不容易生病。
既然这样，那母亲怎麽会因病而早逝？
丰川祥子抬起头来，看向前面在认真开车的丰川清告。
本来，丰川清告一直在絮絮叨叻的讲述着有关混血种社会的事情，
听到丰川祥子的话，他顿时愣住了。
轰隆隆一啪嗒啪嗒。
丰川祥子感觉此时外面的雨声更大了一些，但是迈巴赫内却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过了几分钟后，丰川清告好像才理顺了自己想要说些什麽。
他没有回头，就这麽注视着前方的夜色，然后缓缓开口道：
「大概十八年前，我从卡塞尔学院毕业，然后加入了执行部。」
「不过我并没有在里面待过太久，后来因为某件事情，所以我就辞去了执行部的职位，然后来到了东京。」
「本来从那时起，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今后再也不参与任何有关龙族的事情，我想忘掉过去的一切，然后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他似乎并没有理解丰川祥子真正的意思，反而把两人相识的经过，这麽一点一点的从记忆中抽取了出来，然后呈现在了女儿面前。
「但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你的母亲，瑞穗。」
「命运给我们两人都开了一个玩笑，她竟然也抱着跟我一样相同的想法，她也只想找一个爱她的普通人，然后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我们两个就像很多人平常的恋爱一样，一点一点的坠入爱河。」
「当时的我，在离开执行局后，曾经托人帮我伪造了一份东京大学的毕业证，正是有了这份毕业证，我才能在东京找到工作，认识了你的母亲。」
「你的祖父丰川定治对此非常不满，认为一个普通人，怎麽能配得上丰川家族的女儿，甚至多次想要把我和你的母亲拆开。」
「但最后很明显，他失败了。」
丰川清告笑了笑。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当时你的祖母竟然率先答应了我们的婚事，那时候她甚至还并不知道我出身于卡塞尔学院，是一个血统阶位毫不逊色于她的A级混血种。」
「直到婚礼的前一晚，我的岳父私下里找到了我，然后半是威胁，半是利诱的给我说，如果你肯离开瑞穗，那麽他愿意给我一笔，我一辈子也赚不到的报酬。」
「那个时候他甚至开启了自己的黄金瞳，想要用自己的血统，来逼我屈服。」
「啊—..」
「当时的我，见到这种情况，也就根本不再伪装，同样直接点燃了自己的黄金瞳，然后就这麽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着。」
「哈哈，你不知道当时他脸上表情一阵青一阵红的样子多麽搞笑。」
「于是我就又掏出来了自己卡塞尔学院的毕业证，放在了他的面前，看到上面那棵半朽的世界树，他脸黑的简直让我想起了小时候看的包公。」
「最后，我就和你的母亲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丝毫的阻碍。」
「一开始，你的母亲对于向我隐瞒了混血种身份的事情感到非常愧疚。但当她得知我也是A级混血种之后，她心中的芥蒂也顿时消弹了。」
「因为我出身于卡塞尔学院。按理说，高阶的混血种婚育必须要经过秘党的批准，但我已经入赘了丰川家族，自然也就不再受执行部的管辖，所以，你的出生，实际上我钻了一个漏洞。」
似乎是猜出了丰川祥子会对此感到疑惑，于是丰川清告补充道：
「他们之所以会严格限制高阶混血种的结合，主要原因是因为父母双方体内龙血含量过高，容易导致胚胎的不稳定-换句话说，就是更容易诞生死侍。」
「之前，我一直非常担心你会失控，但现在看来你的血统还处在临界范围之内。如果没有强烈的外界刺激，应该就不会失控。」
「到了卡塞尔学院，学院得知你是我的女儿之后，一定会大力培养你。」
「我交给你的东西，一定要保管好。」
「嗯。」丰川祥子点头，轻声回应。
她觉得自己刚才问的不够直接，以至于父亲并没有回答她真正想问的问题，于是在经历了激烈的内心斗争之后，直接挑明了话题：
「那我的母亲，究竟因为什麽，才会英年早逝？」
刹—
迈巴赫骤然进行了一个急转弯。
要不是丰川祥子坐在后座也系上了安全带，恐怕会被甩的侧躺过去。
哗啦啦一此刻，暴雨如注。
外面行驶着的车辆还正在风雨中挣扎，刚才丰川清告那一个急转弯，就是为了躲开一辆被狂风以及水流冲到抛锚之后倒退的轿车。
他并没有回答丰川祥子的问题似乎是刚才那一下开车时的极限动作牵制住了他大部分注意力，并没有注意到女儿说了些什麽。
现在他只看到了，不远处，似乎有一架高架桥。
高架桥的标识湮没在雨幕之中，即使他开着远光灯也看不太真切。
「还是走高架吧，这样速度会快一些，我就不信了，这个水还能淹到高架上面。」
丰川清告打定主意，然后踩下油门。
喻一一刷迈巴赫发出野兽一般的吼声，就这样朝着高架的方向笔直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