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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来顺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绝望和哀求:“铁柱……我是你爸啊……你不能……”
“爸,不是我们不孝,”杨铁柱媳妇在一旁尖声插话,“是这病实在没办法!咱家就这点家底,总不能为了您一个人,让全家都去喝西北风吧?您也得为儿孙想想啊!”
最终,杨铁柱夫妇不顾杨来顺的哭求和医生的劝阻,强行给他办了出院手续,把他扔回了一间给租的棚屋,留下几包廉价的止痛药和一些干粮,便再也没出现过。
杨来顺躺在冰冷的床上,奄奄一息,感觉自己快死了。有时候他想喝水,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想起了女儿杨招娣。这个女儿,嫁得并不远。杨来顺挣扎着爬到邻居家,求人帮忙给杨招娣捎信。
杨招娣倒是来了,穿着半新的衣服,脸上带着疏离和冷漠。她看着床上不成人形的父亲,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不耐烦。
“爸,您找我?”她的声音冷冷的。
“招娣……救救爸……”杨来顺伸出枯瘦的手,想抓住女儿。
杨招娣嫌恶地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救?拿什么救?钱呢?当初您把钱都给了您那宝贝儿子,现在他不管您了,想起我这个赔钱货了?”
她的语气刻薄:“我嫁了人,就是婆家的人了。我婆婆身体也不好,家里也紧巴巴的,我哪有钱给您治病?您还是找您的好儿子去吧!”
“招娣……爸错了……爸以前……”杨来顺老泪纵横。
“错了?”杨招娣冷笑一声,“现在知道错了?晚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杨来顺在绝望和剧痛中发出野兽般的哀嚎。
被亲生儿女彻底抛弃,在病痛和等死的绝望中煎熬,杨来顺的求生欲反而被激发出来。
他忽然想起当年宋红梅在苏城时,明明被医生判了“死刑”,说她的心脏病极其严重,活不了几年了。可后来呢?她跟着宋雪芝去了首都,不仅活得好好的,听说还红光满面,健健康康!
这绝对不正常!一定有原因!是不是宋雪芝在首都攀上了高枝,找到了什么神医?或者……有什么灵丹妙药?
都说人在濒死之际是疯狂的。
杨来顺仿佛找到了自己活下去唯一的希望稻草。
强烈的求生欲支撑着他。他想尽办法凑够了一张去首都的最便宜的硬座火车票。
当火车终于喘着粗气停靠在首都站时,杨来顺几乎只剩下半条命。他拄着一根捡来的木棍,拖着浮肿的双腿,像个真正的乞丐一样,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散发着难以形容的异味,在繁华的首都街头艰难地挪动。他根本不知道宋雪芝家在哪里,只能凭着模糊的记忆和打听,一路问到了军区大院附近。
戒备森严的大门,荷枪实弹的警卫,气派的小楼,进进出出的车辆……眼前的一切都让杨来顺感到无比的陌生,也让他内心深处那点残存的侥幸和贪婪更加炽热——宋红梅和宋雪芝,果然过得是神仙般的日子!她们肯定能救他!
他不敢靠近大门,只能远远地躲在对街的树荫下。饿了就啃一口硬邦邦的干粮,渴了就喝点自来水。他在那里守了整整两天,眼睛像饿狼一样盯着进出大院的每一辆车、每一个人。终于,在一个傍晚,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宋红梅!
她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深紫色薄呢外套,头发烫得整齐有型,拎着一个精致的布包,正和一个同样打扮体面的老太太有说有笑地从大院里走出来,看样子是去附近的菜市场。她面色红润,步履矫健,整个人看起来比在苏城时年轻了十岁不止,透着一种养尊处优的从容。
她还是和年轻时一样漂亮,可他却已经老了,老得不成人形。
“红梅!红梅——!”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声,声音嘶哑得像破锣,踉踉跄跄地冲出树荫,朝着宋红梅的方向扑过去。
宋红梅正和邻居聊着天,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呼喊,下意识地回头。当看清那个扑过来的、形容可怖如同厉鬼的身影时,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红梅!是我!来顺啊!”杨来顺扑到近前,想伸手去抓宋红梅的胳膊,却被她像避开瘟疫一样猛地闪开。
“杨来顺?!”宋红梅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震惊和毫不掩饰的嫌恶,“你怎么变成这副鬼样子?!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周围的邻居和路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纷纷驻足观望。警卫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警惕地朝这边走来。
杨来顺扑了个空,差点摔倒。他喘着粗气,涕泪横流:“红梅!红梅救我!我……我快死了!我得了肝癌……晚期……铁柱和招娣那两个畜生不管我了……把我扔在医院等死啊!红梅,我知道你心善……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求你救救我!雪芝……雪芝现在有本事了……让她给我找个好医生……花多少钱都行……我以后当牛做马报答你们!”
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
然而,宋红梅看着他这副狼狈凄惨的样子,心中没有半分怜悯。
“夫妻情分?”宋红梅嘲笑道,“杨来顺,你还有脸提夫妻情分?当年你是怎么对我的?现在你遭了报应,要死了,想起我来了?想起雪芝来了?你做梦!”
宋红梅越说越气,胸脯剧烈起伏,指着杨来顺的鼻子骂道:“滚!立刻给我滚!别脏了这块地!我看见你就恶心!想让我们救你?下辈子都不可能!这就是老天爷给你的报应!”
“红梅!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这时,警卫已经走了过来,严肃地询问情况。宋红梅立刻指着杨来顺说:“同志!这个人我不认识!他在这里骚扰我,可能是精神有问题或者要饭的!请你们把他弄走!”
警卫一看杨来顺的穿着和状态,也皱紧了眉头,上前就要驱赶。
杨来顺彻底绝望了,他像疯了一样还想扑向宋红梅:“宋红梅!你这个毒妇!见死不救!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警卫立刻将他扭住,厉声呵斥:“老实点!再闹就把你送派出所!”
宋红梅看都没再看杨来顺一眼,对邻居说了声“没事了,遇到个疯子”,便挺直腰板,头也不回地走了,心中暗道一句晦气。
杨来顺被警卫粗暴地拖离了军区大院的范围。
宋红梅回到家,脸色依旧铁青,心绪难平。她立刻给还在公司的宋雪芝打了电话,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
宋雪芝接到电话,眉头紧锁。
她冷静地思考片刻,拨通了苏城那边的电话,辗转找到了杨招娣的联系方式。
“喂?”电话那头传来杨招娣警惕的声音。
“杨招娣,我是宋雪芝。”宋雪芝的声音平静无波,没有任何寒暄。
“……你找我干什么?”杨招娣的声音明显紧张起来。
“杨来顺现在在首都,他得了绝症,找到军区大院骚扰我妈。”宋雪芝言简意赅,“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立刻来首都把他接走。否则,他如果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或者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后果你们自己承担。我会直接联系苏城当地的相关部门,追究你们遗弃病人的责任。你自己掂量清楚。”
电话那头的杨招娣沉默了几秒,显然被震慑住了,也明白宋雪芝如今的身份地位,她说得出就做得到。
“……知道了。我……我明天就买票过去。”杨招娣的声音有不甘,和一丝恐惧。
两天后,杨招娣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首都。宋雪芝没有见她,只是让邹卫国开车,把她带到了杨来顺暂时栖身的一个廉价小旅馆。
“爸!”杨招娣的声音充满了怨毒,她冲到床边,看着杨来顺那张死气沉沉的脸,恨不得掐死他,“你看看你!你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你怎么还有脸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我?宋雪芝说了,要是你再闹,就让我们全家好看!”
杨来顺艰难地睁开浑浊的眼睛,看到女儿眼中的恨意,心如刀绞。他虚弱地喘息着:“招娣……爸……爸后悔啊……要是……要是当年没跟你妈离婚……我们……我们一家人……现在……现在也能……”
“住口!”杨招娣厉声打断他,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流下来,那眼泪里没有悲伤,只有无尽的委屈、愤怒和绝望,“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晚了,都是你,是你把好好的家毁了,是你把我们害成这样!你还有脸后悔?你配吗?起来!跟我走,别死在这里给我们添堵。”她粗暴地去拉扯杨来顺。
杨来顺被女儿拽得生疼,却无力反抗。他想着……如果……如果当年好好对待宋红梅她们……是不是今天躺在病床上等死的就不是他?是不是他也能享受儿孙绕膝、安享晚年的福气?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他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只能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满心怨恨的女儿杨招娣连拖带拽地弄上了回苏城的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