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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仁心(第1/2页)
岛屿的微风带着海盐的气息。
昊立于盘古面前，气息比离去时更添一份厚重。庞大的毕方已收敛凶威，化作一只仅有苍鹰大小的灵鸟，安静地栖息在昊的肩头，赤红的独目半阖，偶尔开合间闪过一丝神性的锐光。
“大神，”昊对着盘古躬身，声音沉稳，
“毕方已降，镇凶之运初聚。请指引我第二步，‘救世’该如何行？”
盘古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万里，落在那片因战火而哀鸿遍野的洪荒大地上：
“第二步，你需去找神农，将当年力牧截杀、轩辕嫁祸的真相，尽数告知于他。”
他顿了顿，话语中带着清晰的算计与引导：
“农心性纯善，重情重义，闻此真相，必生离意。引他脱离轩辕阵营，随你深入那被战火蹂躏、瘟疫横行的人族聚落，救治万千苦难生灵。此乃大功德，亦是聚拢人心气运之良机！”
盘古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强调的指令：
“然你需谨记！虽是农施妙手，悬壶济世，但最终，那万千被救者心中感念之名，口中称颂之号——必须是‘伏羲’！他们的感激与信仰，必须尽数归于你身！当你借农之手，救下足够多的生灵，让‘伏羲救世’之名传遍苦难之地......这‘救世’之功所聚之气运，便算握于掌中！届时，最后一步‘传道’，便已水到渠成，完成近半！”
昊心头凛然，深深一揖：“昊，谨记于心！”
昊的身影再次化作流光，离开岛屿。
他本以为在轩辕丘严密的防卫和轩辕、神农形影不离的情况下，单独面见农会异常艰难。
然而，当他悄然潜入这座笼罩在战争阴云下的宏伟城池时，却发现情况与预想大不相同。
战争已进入白热化的消耗阶段。轩辕坐镇中军，运筹帷幄，统御全局。而炎帝神农氏，这位昔日的人族五杰之一，竟已悄然退出了最惨烈的前线厮杀。他的职责，更多地转向了后方——为前线的轩辕大军提供源源不断的灵药支持，救治伤兵，甚至研究针对九黎部族诡异力量的解毒之法。他的府邸，成了轩辕丘内一处弥漫着草药清香的避风港。
夜色如墨。
轩辕丘内戒备森严，巡逻的士兵甲胄铿锵。昊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敛去所有悟道境的气息，悄无声息地潜行至神农府邸内。
农的房间，依旧亮着温暖的灯火。千百种草木精华的独特药香，丝丝缕缕地从窗棂缝隙中飘散出来，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即便已站在人族力量的巅峰，这位炎帝，依旧在灯下研究着最平凡的药草，为那些最平凡的伤病寻找救赎之道。
笃、笃、笃。
轻微的叩门声响起。
“进来。”
农的声音温和而略带疲惫，头也未抬，只当是前线送来的紧急军情或伤兵记录。
门被轻轻推开。
当农的目光从手中的药杵抬起，落在那张熟悉却应早已逝去的脸庞上时——
时间，仿佛凝固了。
农手中的药杵“哐当”一声掉落在石臼里，溅起几点药粉。他猛地站起身，古井无波的脸瞬间被挚友重生的喜悦淹没！
“昊？！”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真......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
看着农眼中那毫不作伪的狂喜与关切，昊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脸上露出真挚的微笑：
“好久不见，农。”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农的理智，他绕过桌案，大步流星地就要往外走，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太好了！太好了！轩若是知道你还活着......他一定也很高兴......我这就去告诉他！”
“农！”昊的身影如同瞬移般挡在了门前，拦住了激动的神农。他的脸色变得无比严肃，眼神中带着一丝痛楚，
“不要去告诉他。”
农的脚步戛然而止，脸上的狂喜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祥的预感：
“昊？你这是什么意思？”
昊深吸一口气，目光直视着农的双眼，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凿子，将尘封的真相狠狠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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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就是轩辕派出了力牧，在大海之上截杀我与娲！若非我兄妹二人运气好......我们.....早已葬身鱼腹，尸骨无存！”
他将那日被力牧偷袭重伤坠海的经历缓缓道来，隐去了盘古大神与人皇之路的终极谋划，只说自己被一位隐世的世外高人所救，并在其指点下，将自身开创的修真之路推演到了悟道之境。
随着昊的讲述，农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当听到“力牧奉轩辕之命截杀”时，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那双温和睿智的眼眸中，第一次燃起了被欺骗的熊熊怒火！
“轩......他......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农的声音嘶哑，充满了痛苦与难以置信，
“那......那兵呢？兵为何不解释？！任由这污名扣在他头上？！任由这场手足相残的战争爆发？！”
昊伸出手，轻轻按在农因愤怒而颤抖的肩膀上，声音低沉而带着看透世事的悲悯：
“农，轩辕的野心，是整个洪荒的权柄。帝皇之术，本就是踏着尸骨前行。为了那个位置，牺牲一两个‘阻碍’，在他看来或许是再正常不过的选择。我......不恨他。身处其位，或许这便是宿命。”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沉重，
“只可惜......兵，他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仇恨中彻底迷失了自我。屠尽万族的执念，如同心魔般吞噬了他。解释？或许在他看来，这污名，这战争，都不过是助他宣泄那滔天恨意的柴薪罢了。”
昊的目光变得无比郑重，如同承载着整个洪荒苦难的重量，深深望进农的眼底：
“农，我知道。你与我一样，不喜权谋争斗，不嗜杀伐征讨。你心中所系，是脚下这片养育我们的土地，是这土地上挣扎求生的万千生灵！你，才是真正心系天下苍生的仁者！”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如同洪钟大吕，敲击在农的心头：
“可如今，轩辕与蚩尤的战争已不死不休，我们......已经无力阻止这场席卷天地的浩劫了！”
昊的手指向窗外，仿佛穿透了轩辕丘坚固的城墙，指向那战火纷飞、瘟疫蔓延的广袤大地：
“但是，农！我们并非无事可做！我们无法阻止他们的斗争，但我们能替他们弥补这满目疮痍的天下！”
他的话语如同炽热的烙铁，烙印在农的良知之上：
“你在轩辕丘，用你超凡的医术，救治那些受伤的战士......可他们伤愈之后，只会拿起兵器，再次投入那无休止的杀戮漩涡！你的灵药，最终滋养的是更多的鲜血与死亡！”
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振聋发聩的召唤：
“跟我走！农！离开这权谋的中心！离开这为战争服务的药炉！”
“外面！在那被战火焚烧过的焦土上！在那被瘟疫笼罩的村落里！在那哀嚎遍野、流离失所的难民潮中！有无数真正需要你、真正等待救赎的苍生！”
昊的眼中燃烧着一种悲天悯人的光芒，那是与农心中仁心共振的火焰：
“用你的能力！用你的神农之道！去解救这天下苍生！去抚平这战争带来的创伤！这才是你炎帝神农氏——真正的使命！”
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昊的话语，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将他从这些年服务于战争的惯性思维中彻底惊醒！他看着昊眼中不掺杂任何权欲的悲悯与召唤，又想起轩辕那隐藏在煌煌帝威之下的冰冷算计......
许久，许久。农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他眼中那被欺骗的愤怒、被卷入战争的无奈，渐渐被一种更为坚定且纯粹的光芒所取代——那是医者仁心的光芒，是悬壶济世的初心！
他抬起头，望向窗外那无垠的、饱受苦难的夜空，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做出了一个影响毕生的承诺：
“好。我跟你走。”
当夜，两道气息收敛到极致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清风，悄然离开了戒备森严的轩辕丘，朝着那被战火遗忘、却又被苦难笼罩的洪荒腹地，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