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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佛寺出手后,缴获的粮草、冬衣、钱基本能维持一场大战。
刘道规令刘穆之负责供应王镇恶的粮草,刘义兴率骠骑军府出兵平定高光寺之乱,并负责鹯阴的后勤补给。
身为汉国世子、彭城刘氏,不能不通兵事。
如今的汉国猛将如云,悍卒如雨,一个文弱的君主,必然无法驾驭他们。
殷仲文继续查抄佛寺。
不过刘道规并未将佛门一棍子打死,对于一些得道高僧,尤其是鸠摩罗什的弟子,还是网开一面,颁发僧凭、度牒,算是承认他们高僧的地位。
鸠摩罗什数十载如一日的翻译经文,令西方而来的佛门本土化,与华夏文明融合,也算是一桩功德。
西域诸国中佛门大兴,成了与华夏文明的一条纽带。
对以后统治西域大有裨益,刘道规不可能斩尽杀绝,任何事情不顾实际的一刀切,都是懒政和苛政。
而一些作奸犯科的僧贼,直接抄没家产,斩首示众,并下令其他僧众还俗,贬为奴户。
清理出来的田产高达万顷,僮仆六千多人。
钱粮堆积如山,鸡鸭猪羊五六万,寺庙大多位于山清水秀之地,与江左的豪强一样,就地霸占山泽,圈养各种牲畜。
这年头的僧人喝酒吃肉一样不缺。
刘道规望着文牒上越来越多的钱粮,心中仍不住感慨,天下越乱,这些僧人日子过的越滋润。
关中残破成这样,佛寺都这么有钱,不敢相信关东和江左。
现在看来,当初有些冤枉士族豪强了,论敛财,士族豪强拍马都不及寺庙。
不过现在还没到对他们动手的时候。
最冷的时节已经过去,渭水虽然还结着冰,但已经不如前两个那么冷了,西面的大战已经进入关键时期。
赫连勃勃与沮渠蒙逊的七万人马,依旧奈何不了小小的一座鹯阴城。
斥候传回的消息,傅弘之趁沮渠蒙逊立足未稳,率八百敢死之士,出城袭营,杀伤一千四百余众,斩北凉辅国将军臧莫孩,一举击溃北凉军的士气。
这一战之后,赫连勃勃和沮渠蒙逊大眼望小眼,围而不攻,进入相持阶段。
拖得越久,对刘道规越是有利。
清查佛寺之后,粮草已经不是问题,而胡夏和北凉被耗的精疲力尽。
“差不多了。”刘道规手伸向风中,依旧寒凉,却没有两三个月前刻骨寒意。
虎卫军这几个月养精蓄锐,士气、精力已经恢复到巅峰。
再晚,赫连勃勃就会嗅到危险气息,掉头逃走,毛德祖的心血就白费了……
鹯阴城外。
赫连勃勃现在骑虎难下,攻不下鹯阴,不仅无法支援西秦,还极大的折损了他的威信。
这么多年,他以杀伐驭下,士卒心怀恐惧,故而为其所用,赫连勃勃“御驾亲征”,四万步骑围攻一座三千人驻守的小城两三个月,伤亡近八千,所谓大夏天王不过如此。
军心在缓缓崩溃之中。
“我军利在奔袭、游走,鹯阴既然攻不下,不如不攻,返回灵洲,静待时机。”
王买德对赫连勃勃死心塌地,之前不过是姚秦的镇北参军,投奔赫连勃勃后,被任命为军师中郎将,胡夏建国,封河阳郡侯,官至丞相。
士为知己者死,这些年王买德对赫连勃勃忠心耿耿、竭心尽力。
“你以为朕现在走的了吗?”赫连勃勃脸上凶光闪烁。
退兵容易,但胡夏的军心就散了。
这一战,跟姚兴的柴壁之战有几分相似,都是国运之战。
王买德道:“现在退,还能留几分元气,异日重振旗鼓,若挨到春暖,北府精锐杀来,只怕想走也迟了。”
“你觉得朕会败?”赫连勃勃一双秃鹰似得的眸子定在王买德身上,令其不寒而栗。
“天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自然不会败,然则形势不利,不可力敌。”
“你错了,这一战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如果不能攻破此城,大夏势必分崩离析,事关生死,岂能后退?传话给沮渠蒙逊,明日攻城,让他不要再留手了,不然北府军一来,他的凉国首当其冲!”
若是没建国称天王,还能如王买德所言,退回去重振旗鼓。
但建了国,还是“御驾亲征”,便退不得了。
胡夏家底本来就不丰厚,国中部族林立,全靠赫连勃勃以杀戮和军威震慑人心。
而刘道规迁都长安,联合羌人,赫连勃勃的机会越发渺茫。
即便现在退兵,也只是一支流寇,等待他的只有衰落和灭亡,以赫连勃勃的性格,自然无法接受这种结局。
所以还不如现在搏一把,强攻鹯阴,灭了这股北府精锐,然后顺势南下,从西秦身上狠狠咬下一口肉壮大自己。
“杀!”
翌日天色还没亮,两国大军便集结起来。
赫连勃勃指着鹯阴城,拿出十几年的威势,“今日誓破此城,前队不胜,中队斩之,中队不克,后队斩之!”
周围士卒全身一颤,知道今日动真格的了。
一股决然之气在胡夏大军中升腾。
“攻城!”赫连勃勃振臂而呼。
胡夏大军迈着沉重的步伐一声不吭的前进,后阵挺起长矟押着中阵,中阵押着前阵,每个士卒眼中都弥漫着一股死气。
有两个士卒走的慢了一些,直接被后面的袍泽一矟刺穿了后心。
有什么样的君主,就有什么样的部众。
赫连勃勃残忍嗜杀,他麾下部众也是一样,不存在什么袍泽之情,每个人都如野兽一般活着。
不过这种方式在西北也特别有效。
麾下之人无不用命,赫连勃勃靠着这一手,连战连捷,屡次击败秦军,滚雪球一般壮大。
城头战鼓声轰鸣而起。
箭矢稀稀落落的射下,已经没有前几日那么密集,对胡夏大军杀伤有限。
长梯竖起,胡夏大军如蚂蚁一般往上爬。
很快就与北府军短兵相接。
西面城墙,北凉甲士也攻了上来。
沮渠蒙逊也是一方枭雄,唇亡齿寒的道理都清楚,这一战若是败了,赫连勃勃何以远遁大漠,沮渠蒙逊只能等死,所以北凉军也拿出真本事来。
只是,无论多少人扑上去,始终无法撼动城墙。
北府军居高临下,极擅步战,往往一人能与四名梁军夏军斗的旗鼓相当。
一列北府军,能敌一队胡虏人马。
鹯阴城本就不高,尸体越堆越高,逐渐形成一道斜坡,赫连勃勃与王买德集中数千精骑,如狼一般凝望着猎物。
“再上!今日就算是死绝,也要攻破此城!”赫连勃勃扬起手中宝刀大夏龙雀。
此刀下为大环,以缠龙为之,其首鸟形,寒光湛湛,威猛凶恶,刀如其人。
短短半个时辰,胡夏大军阵亡三四千众,赫连勃勃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不过如此猛烈的攻击,让城墙上的北府军逐渐显露疲态,在如此严寒的天气鏖战近三个月,再精锐在勇猛的士卒也会疲惫。
“杀,杀光他们,一个不留!”赫连勃勃看到胜利的希望,两眼血红。
“破城了!”西面城墙先一步传来欢呼。
竟然是沮渠蒙逊的人马先攻破了城墙。
不过北府军并未崩溃,反而秩序井然的退往城内。
城内,竟然还有一道城墙,也就一丈高,北府甲士列阵于城墙之上,手持长槊居高临下。
“胡虏速来受死!”傅弘之坐在城头,向赫连勃勃招手。
内城虽小,却能收缩兵力,集中防守。
当年朱序守襄阳,也是内外两座城墙,外城被氐秦大军攻破,凭内城继续与秦军鏖战数月之久。
傅弘之出身西府,继承了西府军战法。
凉军夏军本来气势高昂,见到这座内城,顿时气势为之一泄。
到这时候,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北府军故意放弃了外城,以便集中兵力。
“进军。”赫连勃勃红着眼,当即下令士卒继续攻城。
夏军扛着长梯继续攻城,“轰”的一声,城头忽然泼下一坛坛火油,中者立燃,加之冬日天干物燥,胡夏士卒身上穿着毛裘,沾到火星就燃起熊熊烈焰。
恰好城内地势狭窄,胡夏军避之不及。
当即就有三四百人葬身火海。
如此激烈的战场,死三四百人自然无足轻重,赫连勃勃也不会在乎。
但这些人在火焰中哀嚎惨叫挣扎,却令其他胡夏士卒惊恐不已。
他们或许不在乎袍泽的性命,却决不想自己也死的这么惨,一个个愣在原地,既不敢进攻,也不敢后退,眼睁睁的看着袍泽在烈焰中惨叫……
毛德祖放弃外城,除了收缩兵力,更是为了让胡夏士卒集中起来,更好的发挥出火油的威力。
黑烟直冲云霄,一股股焦臭弥漫战场。
赫连勃勃眼角不停的抽动,这场大战从一开始就被毛德祖和傅弘之牵着鼻子走,令身为胡夏天王的他颜面无存。
“杀!杀!”赫连勃勃满脸涨红。
但士卒们却一动不动。
鏖战了两三个月,锐气早就泄了,今日殊死一战,更是用尽了最后的士气。
“禀报天王,沮渠蒙逊退兵了!”斥候飞奔来报。
“猪狗!没有他,朕亦能攻破此城,都让开,狼甲军随朕攻城!”
沮渠蒙逊退了,赫连勃勃更不能退。
这个时候只能压上自己最后的家当,狼甲军是其父刘卫辰留下的铁弗部精锐,虽然也疲惫了,但仍有一战之力。
前阵士卒如蒙大赦,慌忙退散,却互相拥挤推搡,立即引来一片骂声。
正混乱的时候,内城门竟然在这个时候忽然打开了。
一将跃马而出,身披黑光甲,掌中一柄大斧,胯下一匹火红大马,人如黑塔,马似蛟龙,“毛德祖在此,胡虏受死!”
大斧向后一招,地面竟然跟着震动起来。
身后涌出百余骑,人马俱披铁甲,战马喷出的白色鼻吸,背上的骑兵手持血红大槊,寒芒点点,杀气如烈风般纵横天地。
放弃外城是第一步,火油阻敌是第二步,甲骑冲阵,则是第三步!
看到这些宛如铁兽般的具装甲骑,胡夏大军雅趣无声,几乎所有人都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这支骑兵。
然而令他们的震撼的不止这些骑兵,后面竟然还有五六百精骑,手持长槊,人皆两马。
咚、咚、咚……
傅弘之与二十多名力士光着膀子在寒风敲动战鼓。
鼓声很快与骑兵的马蹄的节奏一致。
轰、轰、轰……
越来越快,仿佛九天之上的闷声。
“逃——”
胡夏大军在这一刻终于崩溃了,匈奴人对汉军的恐惧重新被唤醒。
场面一度大乱,胡夏大军自相践踏。
“不能乱!”赫连勃勃举起大夏龙雀,在人群中挥砍。
不愧是千锤百炼的神刀,一刀下去,骨肉分离,血肉飞溅,但此时此刻,胡夏士卒对汉军的恐惧,远远大于他。
“天王,快走!”王买德牵住赫连勃勃的马。
但为时已晚,汉军甲骑宛如一柄利剑,直刺而来,胡夏士卒挡着皆靡,为首大将毛德祖,已经扬起了手中大斧,怒吼一声:“杀——”
战马交错而过,寒光乍起,赫连勃勃的上半身已经与战马分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