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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情况不对劲儿,我和小潘顾不上喘口气,麻溜加快脚步往山上跑。
“东子——东子!”
一边跑,小潘还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急的连声音都变了调。
随着越跑越近,我的心也跟着越揪越紧。
等我们跑到跟前,看清了情况,弄的我哭笑不得!
只见东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国庆的坟边上,棉袄敞着怀,帽子也歪在了一边。
在他身边,东倒西歪地扔着三四个,空了的白酒瓶子!
浓烈的白酒味儿,直往鼻子里钻,呛得慌!
东子脸上通红,也不知道是冻的这逼样,还是喝酒喝的,鼾声如雷,胸口一起一伏,睡得那叫一个死沉!一只手里还紧紧攥着个喝了大半的酒瓶子!
“操!吓死老子了!这狗嘚儿,他倒是睡舒坦了!”
小潘看清了情况,彻底放下了心,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汗,又气又笑地骂东子:
“你他妈倒是会找地方!跑兄弟坟头喝酒来了?还喝成这逼样!”
我悬着的心也总算落回了肚子里,长长地吁了口气。
看着东子醉得人事不省的样子,我心里头又酸又涩,还有点说不出来的庆幸。
醉了也好,总比他一个人在这儿胡思乱想,憋出毛病强。
这一场大醉,兴许能把他心里头淤积的那些痛苦、憋屈、愤怒,还有对兄弟的愧疚,都冲淡一些。睡醒了,希望他能真的往前看,好好活着,替国庆,也替他自己。
“别愣着了,赶紧搭把手,把这死沉死沉的玩意儿弄回去!”
歇了口气,缓过劲儿,我招呼着小潘,把东子弄回去,总在这睡着,也不是回事儿。
我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烂醉如泥的东子从地上拽起来,他整个人软得像面条,死沉死沉的,直接断片了,毫无意识。
小潘一咬牙,把东子背了起来,我赶紧在旁边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挪。
东子的脑袋耷拉在小潘肩膀上,呼出的酒气喷在小潘脖子上,熏得小潘直皱眉头。
“妈的…这逼…可真他妈沉…跟头死猪一样……”
小潘一边骂骂咧咧抱怨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踩着雪路往山下走,虽然他嘴上这么说,可从他翘起来的嘴角上,我能感觉到,东子没出啥意外,小潘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他们俩个吧,虽说也才认识了几个月,但是性格上都差不多,大体上算是同类人,可以说是“惺惺相惜”吧!
好不容易把东子弄回国庆家,薇姐一看我们背着个,不省人事的东子进来,吓得脸都白了,赶忙问:
“咋了这是?东子咋了?出啥事了!”
“没啥事儿姐!别害怕,这逼就是喝大了,喝断片了!在国庆坟头把自己灌成这熊样!”
小潘没好气地把东子往炕上一撂,自己也躺在了炕上,整个人摆成个“大”字,累得连呼哧带喘。
见东子没啥事儿,薇姐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去找毛巾和热水,要给东子擦一擦。
薇姐把炕烧得挺热乎,我也顺势躺在炕上,直溜直溜腰,这两天忙得够呛,腿都快跑断了。
东子酒量确实可以,躺了没俩钟头,就哼哼唧唧地醒过来了。他迷迷瞪瞪地坐起身,揉着发痛的脑袋,看着周围的环境,再看看我们仨都盯着他呢,直接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有点挂不住。
“操…丢人丢大发了……我咋回来的?”
东子嘟囔着,声音还带着点沙哑。
“你自己爬回来的?记不住了?”
小潘冲他呲牙一笑,打趣道。
我走过去,照着东子肩膀狠狠捶了一拳,笑骂道:
“你他妈还知道丢人?一个人跑坟山上喝闷酒?喝死过去咋办?要不是我俩去的及时,冻死你都没人管!还拿不拿我们当兄弟了?有啥事不会说?非得自己扛?扛得住吗你!”
东子被我捶得呲牙咧嘴,但是没还手。
他听着我的话,眼睛“唰”的一下就红了,赶紧扭过头去,假装看别处,抬手飞快地抹了下眼角,嘴里还不服输地骂回来:
“滚他么犊子!小远你说话真几把肉麻,老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这反应,这熟悉的骂腔,反倒让我们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自己也跟着笑。
对味儿了!
这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东子!
那个天不怕地不怕,有点混不吝,但骨子里重情重义的东子!
虽然他眼睛还红着,但是那股憋屈压抑的,死气沉沉劲儿,好像真随着那场大醉,散去了不少。
笑过之后,气氛轻松了点,但也得面对现实了。
薇姐看着还在炕头抱着国庆棉袄、神情呆滞的瞎眼老太太,叹了口气,问道:“东子,老太太这样……你有啥打算?”
听薇姐这么说,东子脸上的笑容逐渐敛去,他搓了把脸,看向老太太,眼神变得复杂而坚定。
“我不回朝阳了。”
东子声音不高,但很清晰,
“至少现在不能回。老太太这样,眼瞎,脑子也不大清醒了,身边离不了人。我要是拍拍屁/股走了,那还算个人吗?跟国庆发的誓,不是成了放屁吗?别说你们会瞧不起我,我自己心里都得内疚一辈子!”
看我们几个没吭声,东子顿了顿,继续说:
“你们先回去吧,不用管我,歌舞厅那边不能没人盯着,还有辽墓出的那批货,也得赶紧处理了。这边…我得留下,一是陪陪老太太,看看她这精神头能不能缓过来点,二来,后头还有事儿呢。”
他掰着手指头算:“按咱这儿的规矩,下葬后第三天,得‘圆坟’,家里人得去坟上添土,把坟头修圆乎了。还得‘烧七’,这些事儿,也没别人能指望上了。等把这些该办的事儿,都办利索了,看看老太太的情况,到时候……具体再说。”
我跟薇姐、小潘互相看了看,东子这话说的,确实在情在理。
他这人,认死理,重承诺,尤其是对兄弟,我太了解他了,他要留下,谁也劝不动,而且…这事儿,他做得对。
“行!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薇姐第一个表态,紧接着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之前准备的那十万块钱,推到东子面前。
“姐,你这是干啥?我……我有钱,这钱我不能要!”
东子见薇姐拿出这么多钱,赶紧连连摆手推辞。
听东子推辞着不要,薇姐直接拉下了脸,嗔怒道:
“这钱,你拿着!不是给你的,是给老太太的,你先替她收着,保管好。她现在这样,钱放她手里也不放心。”
听薇姐这么说,东子眼圈又有点红,但他这次没再推辞,只是点了点头,默默把钱收了起来。
见东子收了钱,薇姐接着说:“等那批货出了手,国庆该得的那份,我会加倍补给老太太!让她后半辈子,起码吃喝不用愁。”
“嗯。”东子闷闷地应了一声,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这次他不躲也不避,任由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该做的,能做的,我们都尽力了,朝阳那边确实还有一大摊子事等着处理,歌舞厅营不营业都算小事儿,主要是那批辽墓出来的随葬品,不敢耽搁久了,必须得赶紧变现,否则怕是夜长梦多,容易出事。
我看了看窗外,天色有点要擦黑了,起身准备走。
“那…我们就先撤了,东哥,这边就辛苦你了。有啥事,缺钱缺人,或者…心里憋得慌,随时打电话!千万别自己硬扛!”
东子咧了咧嘴,露出个有点疲惫但真实的笑:“知道了,啰嗦!赶紧滚蛋吧,路上慢点。”
我们仨收拾了一下,准备回朝阳,薇姐又叮嘱了老太太几句,虽然知道她可能听不懂。
临走前,我回头看了一眼。
东子正蹲在炕沿边,笨手笨脚地试着给老太太喂水,老太太神情依旧恍惚,死死的抓着国庆的旧棉袄不放,但似乎对东子也没那么抗拒了。
昏暗的灯光下,两个失去至亲的人,在这个破败冰冷的屋子里,形成一种无声的、带着伤痕的依靠。
门关上,隔绝了屋里的景象。外头的寒风卷着雪沫,扑面而来。
我们三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停在村口的车,心里沉甸甸的,但又有种尘埃落定般的疲惫感。
这一趟,总算熬过来了,至于往后会怎么样……走一步看一步吧。
回去的路上,天空又飘起了雪,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大,到了后来,仿佛是纷纷扬扬的鹅毛一般,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天地间只剩一片混沌的白。
这雪似乎像是发了狠,要把刚经历的那些悲苦、生离死别,一股脑全捂进去。
可雪再大,也捂不住人心里的疤,天要埋,人要记,日子还得踉跄着往前走,深一脚,浅一脚,雪不停,路,还得赶。
这雪,下的和人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