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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堡主！周堡主息怒！”钱秉文再也坐不住，霍然起身，脸上的从容彻底碎裂，只剩下急切。
他弯腰一把拾起那把短刀，根本顾不上刀鞘是否真的沾血，就用袖口狠狠擦拭几下。
“是这小畜生鬼迷心窍！被些旁门左道的腌臜主意迷了眼！老夫……老夫亦有失察之过！”
钱秉文几步走到周田面前，将那把价值不菲的短刀连同钱来顺的文书一起拍在柜台上，发出“啪”一声响。
柜台上的肥皂被震得跳了一下。他此刻的姿态放得极低，不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特使，倒像个痛心疾首的长辈。
“堡主！”钱秉文的声音带着几分真切的痛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昨日驿馆之中，是老夫处事不当，言语间伤了堡主的忠义之心！
今日，老夫把话撂在这儿，千错万错，都是这孽障和他身边那些恶奴的错！
你要的公道，三殿下给的判罚公文，日落前必会贴在城主府外的告示墙上，通禀全城！至于宋按察使……”
钱秉文眼中寒光一闪，声音斩钉截铁：“此人纵容私兵，勾结不法商贾，扰乱地方，构陷忠良！老夫身为三殿下特使，责无旁贷！
即刻就上表弹劾！请朝廷详查！他宋思齐的乌纱，戴不过本月十五！”
这话掷地有声，如同最后通牒。他紧紧盯着周田，眼神里传递着更深的意图：我已经把你最大的后顾之忧——宋按察使——也一并打包处理了，诚意够了吗？
铺子里一片死寂。
刘宇轩悄无声息地将几个探头探脑想买肥皂的客人暂时请了出去，轻轻掩上了半扇铺门。光线暗了几分，空气里弥漫着新皂的清香和难以言说的紧张。
周田的目光从钱秉文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移向他拍在柜台上的那把短刀。
刀柄上硕大的红宝石在昏暗光线下折射出幽幽红光，像一滴凝固的血。
他沉默的时间很长，久到钱秉文额头也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钱来顺几乎要瘫倒在地。
终于，周田伸手，不是去拿那份文书，而是将那把惹祸的短刀从柜台上推开。他拿起搭在柜台边的破旧抹布，仔细擦了擦刚刚沾了药茶又碰到刀柄的手，动作慢条斯理，像是在给弓弦一点点放松张力。
“罢了。”周田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疲惫，仿佛刚刚经历的不是一场谈判，而是一场漫长的厮杀。
“杀人的刀，总有去处。或束之高阁，或回炉重铸，强求留在身边，终究是祸根。”他瞥了一眼如蒙大赦、几乎要虚脱的钱来顺。
“少东家这把刀，看着富贵扎眼，可刀锋歪了，不是削人，就是害己。”
他站起身，目光落在钱秉文脸上，那眼神深邃平静，再无之前的锋锐逼人，却更深不可测：“钱特使弹劾朝廷命官，那是蜀国内务，周某一介外邦武夫，不敢置喙。不过……”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商榷的口吻，“万象城东门卫所旁边的空地空着可惜，我看地方宽敞，运货也便。
我的管事刘凯，明日就想寻个地方搭个新皂坊的工棚。不知这万象城的地契文书，找哪位大人商议为好？”
钱秉文何等精明，立刻捕捉到周田话语里的松动与递出的台阶！
悬着的心重重落地，一股狂喜几乎冲上头顶，但他强行克制住，脸上瞬间堆满真诚的笑容，连声应道：
“容易！容易得很！堡主放心，东门卫所那边的地，本就是规划作商用的，正该给堡主这样做实业的贤达使用！
这点小事何须周堡主亲自操劳？老夫这就替你安排！地契文书，最迟……明日下午，必有专人送到刘管事手中！”
他热情地一拍胸脯，顺势往前凑了一步，亲热地拉了拉周田的衣袖（周田左臂有伤，并未完全避开）。
“堡主啊，你我之间这番误会，总算解开了！真是可喜可贺！老夫惭愧，之前有眼不识泰山，慢待了真正的大才！”
他此刻的姿态，完全把周田当成了失散多年的知己故交，那股亲热劲让铺子里的刘宇轩和刘凯都看得有点牙酸。
“为了贺喜，也为了弥补老夫与犬子钱来顺之前的过失……”钱秉文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不容推拒的豪气。
“今晚老夫在‘鸿宾楼’设宴！宴请万象城几位真正的头面人物！一来为堡主洗尘，二来嘛，也让他们都认识认识，咱们蜀地边境新来的这位朋友，是何等光风霁月、义薄云天的英雄豪杰！还请堡主务必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