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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怀洲没看颜瑾宁的眼睛，但仍能感受到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
他现在满心都是钟爱莲的病情，根本无心和她说其余的事。
他也希望她能够理解他一些，不要总是不放过任何机会，让他为难。
没等到颜瑾宁的回复，季怀洲拿出手机订酒店，“地址我发给你，你自己开车过去，其余的这边有我在就好，你不必跟着我跑。”
忽然，一只白皙的手按住了他的手指。
季怀洲神色微怔。
“你不用赶我。”颜瑾宁嗓音沙哑，“我该走的时候，我会走。”
季怀洲拧了拧眉头。
“不管怎么说，你小姨也是我找回来的，她的安危，过不过问应该由我来决定。”
季怀洲被堵得哑口无言。
颜瑾宁站起来，随即坐在他身边，似是要和他一起守夜。
季怀洲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赶人，他先进病房看了看钟爱莲的情况。
对方已经安静下来，正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眼神因为失去了焦距而显得麻木空洞，甚至带着几分茫然。
“小姨。”季怀洲轻轻呼唤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钟爱莲盯着天花板，“怀洲，这里是康和没错吧？”
“嗯。”季怀洲没打算告诉她实情，“你晕倒后就被送过来了。”
钟爱莲眨了眨眼睛。
她知道他在撒谎。
提起康和，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个医院了。
曾经，她在这座医院险些丢了三次性命，她受过的那些折磨，她以为应该偿还完了，谁曾想兜兜转转，竟然又进了康和。
钟爱莲想到了那双阴鸷且凌厉的眼睛。
她顿时浑身如坠冰窖。
她转动眼珠，对上季怀洲担忧的脸。
还好，他的眉眼不像那个人......
钟爱莲柔声说道：“你先去休息，我现在没感觉什么地方不舒服，有问题我会叫人。”
季怀洲也想要她好休息，“我就在外面，小姨。”
他走出去关好门，正好撞上护工买了点吃食回来。
“你进去吧。”
季怀洲让护工进去。
他是男人，尽管很担心钟爱莲，但终究有不方便的地方。
有护工守着他更放心。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季怀洲毫无睡意。
他重新坐回颜瑾宁身边，视线虚无的落在某处。
在医院守夜对于季怀洲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母亲病重那段日子，他几乎每天都没有合眼，直到她离他而去。
过去这些年，他以为应该也忘掉了失去亲人的伤痛，然而此时的他，仍能感受自己的心底一片潮湿。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颜瑾宁在他的身边了。
对方没有说话，胳膊轻轻挨着他，一个很轻的触碰，莫名给了他些许安定。
他恨当初薄情的颜瑾宁是真，此时感谢她把钟爱莲带到最好的医院也是真。
只不过他都没有在她的面前表现出任何情绪。
他也习惯了把什么事都藏在心底。
他藏得极好，所以任何人都看不透，他也不希望有谁能看透。
钟爱莲的心电结果很快出来，没有大碍，只需要好好静养即可。
走廊上，只剩下季怀洲和颜瑾宁两个人。
偌大的长廊里，但凡有人说一句话，仿佛都能听到回声。
突然，季怀洲感觉肩上一沉。
他愣了一秒，缓缓侧头。
颜瑾宁靠在了他的肩上，似是睡着了。
黑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下滑，遮挡住了一袭侧脸。
季怀洲凝视她精致的鼻子，一时心情复杂。
她是不是故意的？
他低声唤道：“颜瑾宁。”
颜瑾宁轻轻动了动，但没醒。
恰好有护士路过，见状停下来轻声说道：“先生，我们医院提供家属陪护间的，就在每个病人病房的隔壁，二位可以进去休息呀。”
季怀洲尴尬地笑了笑，“好的，我知道了。”
人走后，他抬手去推颜瑾宁，“醒醒，别在这睡。”
颜瑾宁其实并没有睡得很沉，听见季怀洲的声音，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发现自己正靠着她，睡意顿时全无，连忙坐直身子，“抱歉。”
她最近的睡眠情况无比的糟糕，每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
甚至这三个小时，都是她在清月湾，睡在季怀洲曾经睡过的床上才得以浅眠。
那个房间，现在已经成了她睡觉的地方。
这般自欺欺人的行径，她只会永远埋在心中。
季怀洲抬手看了眼腕表，凌晨四点了。
“旁边有休息室，去里面睡。”
颜瑾宁揉了揉眉心，“我不累，我只是......”
“你就听我一次不行吗？”季怀洲厉声打断她的话，“你留在这，出了问题我还得照顾你，我有分身术吗？”
颜瑾宁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句话，竟能惹得他表现出如此烦躁的状态。
她只是想陪着他，让他知道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会坚定地陪在他身边。
他需要她的时候，她能第一时间帮到他。
她不要他的任何回报，只要别把她推开。
然而好像是她想多了。
季怀洲并没有把她划到他的世界内。
在他看来，她是一个麻烦，是一个累赘。
有她在的地方，就会让他浑身不适，就连总是温和的性情也会受到她的影响而变得激烈。
颜瑾宁后悔了，但凡她刚才坚持着不睡过去，季怀洲就不会赶她走了。
可是她说不出要继续留着的话，她生怕会惹季怀洲更生气，从而和她拉开更远的距离。
颜瑾宁什么也没说，只默默站起身，像是没有灵魂的机器人，僵硬地迈开步子。
季怀洲张了张嘴唇，也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最后还是把话头压了下去。
他刚才其实并不愿意用那种口吻和颜瑾宁说话，但如果不这么说，她就不会走。
人情最难还，他不想欠下她更多。
颜瑾宁走出几步又停下。
她回头看他，眼里的神色哪怕在灯光下也显得黯淡。
季怀洲在这一秒忽然发现，颜瑾宁好像比以前瘦了不少。
“季怀洲。”
季怀洲平静她对视，听见她一字一句的说：“我不会缠着你太久，九十九次，你拒绝我九十九次后，我就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