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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没等黄道周开口，人群中抚宁侯朱国弼跳出来指着赵之龙的鼻子破口大骂，两人推推搡搡的互相指责、死也不肯承担责任。
这俩角色是郎舅关系时常在一起研究吃喝玩乐可谓臭味相投，是秦淮河领风骚的风流人物，当初朱国弼压对了宝被朱由崧进封为保国公，惹得应天府的勋贵人人羡慕。
赵之龙一看哪肯做落后分子，先是央求朱国弼在小福王跟前美言一番，露脸后往宫里献上金银美女给他挥霍，同时刻意讨好马士英和阮大铖，充当他俩攻击政敌的打手。
由此，赵之龙当上统兵十万的京营守备，摇身一变成了应天府城内屈指可数的几个实权人物之一，比个空头保国公朱国弼威风多了去。
“赵之龙你不要血口喷人。京营守备掌控十万兵马，平日里眼睛朝天看谁也不在你眼里，我稀里糊涂拿到一张敲了内阁大印的公文，手里没兵没马谁会听从？”
“你是名正言顺的京畿留守，那会儿应天府官职数你最大，不听你的听谁的。”
“你们把着权柄对朱由崧也是连蒙带骗的，还会把我朱国弼一个空头侯爷放在眼里？”
抚宁侯朱国弼在崇祯末年干过漕运提督，那会儿的总督可是路振飞路阁老，两人合作很不愉快闹翻了，后来路振飞被马士英罢官，这其中朱国弼没少挑拨。
光复朝大员威风凛凛进入应天府，朱国弼得知是路振飞当政后吓得魂飞魄散当夜就逃出城，又让儿子去徐文学那儿求情、疏通，得知路振飞言只论公事不谈私情后才敢回来。
赵之龙这个无耻的酒肉之交把他拉下水，那不是送路振飞把柄整自己嘛，朱国弼不跳起来才怪。
本来看着黄道周的架势朱国弼以为要拿自己开刀，谁知道矛头竟然意外地指向了赵之龙，才送一口气的朱国弼一下子觉得又被逼到了悬崖边。
赵之龙这一招可谓毒辣之极！
牵出马士英、王铎、朱国弼这几个弘光朝的首脑人物，要么法不责众不了了之，若是真要追究起来，当初出城投降的官员除了在场的勋贵还有上百号大小文官。
大学士王铎、蔡奕琛，都御史李沾、唐世济、邹之麟，侍郎李乔、朱之臣、梁云构等等，这些角色门生故吏遍天下哪一个都不是吃素的，再加上北地和江南沦陷各府县投降的官员，可以说不用多尔衮派兵南下光复朝自己就得乱套了。
“都给老夫住嘴，左右把这无耻之尤拿下。”
“喏。”
“我不服。凭什么大家一块干的事要老子一个人承担，黄道周你想公报私仇。”
“告诉你赵之龙，公道自在人心，你做的事天怒人怨老天爷都留你不得，若真的不服，可以到太祖爷跟前去诉冤，看看太祖爷肯不肯饶你一命。”
说着黄道周高高举起案桌上的旧书，靠前的勋贵定眼一看原来是一本老旧的大明律，不用猜肯定是洪武年的版本，跟这本大明律较劲，就是株连三族也算不冤。
极少数极少数的溺水者临死前脑子会特别清明，赵之龙大概也算是这类角色中的一个，突然脑海中灵关一闪这厮找到了黄道周的漏洞。
“朝廷已经颁布了法令，声明要依律判罚执行。黄道周你想仅仅凭借几句话就砍老子的脑袋，难道你把监国殿下首肯、朝廷签发公布的法令当儿戏不成，你没有权利草菅人命砍老子的脑袋，若你一手遮天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那就是藐视君王藐视朝廷，你也得陪着老子一起死，黄泉路上老子等着揍你个满地找牙。”
“哈哈哈…………老夫饱读诗书自然会依律办事。”
“嘿嘿。你刑部只不过是第一关罢了，想砍老子的脑袋，老匹夫你慢慢等着吧，到时候也不知道谁先死。”
按律刑部审问查实后转交案宗给大理寺核实，大理寺核实无误上交给内阁，内阁用印后再呈给帝王过目批红，也就是民间所谓的勾红，然后内阁把帝王打钩的名单发给刑部，刑部还需等到秋后问斩。
有这么长一段时间可以运作，赵之龙觉得众勋贵在兔死狐悲的现实威胁之下肯定不会放弃抵抗，只要事情不断闹起来，把水搅混了自己就有活命的机会。
‘不愧是变色龙，还真有几分急智。’
众勋贵听了不由得高看他一眼，有几个角色还寻思着赵之龙果然有些手段，若有他在前面唱白脸顶杠，大伙不就可以缩在后面观察风向、谋定而后动了嘛，只要拖得一时，不怕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
一时间有几个勋贵竟然起了保下赵之龙的念头。
“别痴心妄想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赵之龙的忌日。”黄道周看着众勋贵脸色变得阴晴不定心中冷冷一笑拍了下惊堂木凛然道。
“老匹夫。你敢藐视君王、藐视朝廷和首辅大人、次辅大人，败坏朝廷纲纪。”赵之龙瞪圆了眼珠子张牙舞爪大声喝问。
黄道周听着鄙视地瞄了赵之龙一眼冷冷道：“老夫要是记得不错的话，有一条律令不需要三堂会审就可以推出去斩首吧，京营守备大人。”
“你…………你说什么？”
“把这个开城投降的无耻之徒推出去军法从事。即刻斩首。”
“嘿。”
“就算行军法，可是黄道周你一个区区刑部尚书既不是监军又没有军职在身，你没有资格杀老子。”
“老夫的确没有资格，但是…………有人有啊，有请中军右都督英国公上堂。”黄道周卖关子一般故意顿了一会才说出下半句，这一下把堂上的勋贵们给愣住了。
听南逃的官员说英国公张世泽因为不肯附逆李闯阖府被杀掉了，哪里来的英国公，莫非张世泽并没有死而是逃出来了，怎么半点儿风声都没有？
就在勋贵们狐疑之际，只见一个仆人穿着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十二三岁的锦衣少年护着一位才学会走路的丫丫童子慢慢走出来。
“学生黄幼玄见过英国公。”黄道周整了下寿衣一本正经上前向丫丫童子张开来行礼。
“阁老免礼。”那锦衣少年作揖回礼。
当英国公张世泽因为不肯附逆李闯阖府被残杀的消息传到江西，朱慈炯有感于张家累世功勋于是封张开来为第十代英国公，还给他加了中军右都督职衔。
“斩。”
锦衣少年俯身在张开来耳朵旁说了两句，张开来奶声奶气开口说了一个字。
“黄道周你个恶毒的老匹夫，你公报私仇不得好死、断子绝孙。”
路振飞和黄道周把丫丫童子张开来推出来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眼下抓紧时间做实事的光复朝的五军都督府其实是个空架子，而想处置忻城伯赵之龙这样的人物一是有朱慈炯钦旨任命大臣特办此案，二是有同等级或更高级的勋贵出面处置，否则不合规矩。
南直隶勋贵一案牵涉面太广，路振飞和吕大器都不想朱慈炯还没正式登基就惹上一身骚坏了名声，因此钦办大臣无法出炉，只得有内阁在勋贵里面找恶人。
应天府的徐家、刘家和常家打骨连着筋不可能也不会出面，光复朝的李国祯和周易与他们同为朝廷勋贵抹不下这个脸面，要他们出面结仇实在是难为人。
剩下只有忠勇侯潘超骧和张世泽、高杰的两个幼子有资格出面。
潘超骧倒是不在乎南直隶尸位素餐的勋贵们表示可以出场，不过朱慈炯和路振飞考虑到潘府的名声以及往后的交际圈没有点他的名，让潘超骧在兵部安心办差。
高杰乃是流寇出身，加之老婆是拐来的李闯婆娘，一屋子名声都不好根本压不住那些根红苗正的南直隶勋贵，也不行。
算来算去，只有派不懂事的丫丫童子张开来登场，够资格加之完全不懂事，相关人等即便嫉恨也只能把那份仇恨发泄到黄道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