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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晟望着背影，眸光闪动。
嘴巴微张，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一直到那背影没等到人回话，缓缓转过头。
四目相对，王五愣在了座椅上。
李晟却在短暂愣神过后，发了疯似的冲上前去，一脚将王五踹翻在地，手脚并用，一边打，一边骂。
“草尼玛，老子以为你死在叛军手上了你知道吗？”
“结果你特么是叛军，还是叛军头子！”
“草尼玛，草尼玛！”
李晟骑在王五身上，一拳又一拳砸下去。
王五却不躲不闪，只是紧盯着暴怒的李晟。
一直到李晟打累了，气喘吁吁坐在地上。
王五吐出一颗带血的牙齿，朝着柳羽咧嘴一笑：
“羽哥儿，你也来临县了？”
“不愧是我兄弟，藏这么深都能被你们找到。”
李晟余怒未消。
冷冷地盯着王五：
“你说！”
“几个卫所营，上千号兄弟死的死伤的伤，你在叛军里面占多大功劳？”
王五羞愧的扭过头去，嘴角流着鲜血，艰难开口：
“我一手促成的。”
“朝廷支援来的粮草，每一次都被叛军劫掠，是我传递的信号。”
“我在城里收买了王县令跟军师，王员外负责从他俩手上拿情报，我扶着传递给叛军。”
“几番劫掠下来，逼得卫所营不得不上山清剿叛军，也是我主动带着先锋营，把他们往预先设好的陷阱里引的。”
李晟拳头攥紧。
又栖身扑到了王五身上，一拳接一拳轮下去：
“你促成的，你很得意吗？”
“几千号兄弟啊，几千个家庭啊，覆灭在你的手上！咱们小旗里的二孬子，今年才十四！他死的时候，还死死护着你亲手给他做的刀鞘！”
“王五，你特么畜生啊，畜生都不如啊你！”
李晟一拳又一拳砸下去，几乎要将王五活活打死。
还是柳羽上前拉架，两人才勉强分开。
屋外，有叛军听见动静，前来询问，刚走到门口，就被王五大声呵斥：
“巡逻去，老子睡着了说梦话而已！”
靠近门口的叛军顿时被吓退。
王五这才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
虽然愧疚，眼神却无比坚定：
“朝廷腐败，百姓受苦。”
“我没得选，也不想选。”
“我儿子今年才六岁，我只想让一家人过得好一些，不想让他们跟这临县的百姓一样，成为流民。”
“我是对不起兄弟们，哪怕你们杀了我，我也无话可说，但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背叛。”
王县令什么德行，朝廷什么德行，柳羽早已窥见。
对于王五的选择，只是感到吃惊，却并没有觉得他做得不对。
乱世之下，所有人都不过是沧海一粟。
时代洪流裹挟下的一缕尘埃。
卫所营的将士，不被王五坑死，也迟早会被王县令之流活活吸血吸死。
说到底，出身寒微，便已决定了命运。
都不过是受人摆布，利用完便丢弃的旗子而已。
柳羽望着王五，沉默良久才开口：
“朝廷无度，你觉得临县的叛军，便能励精图治，让流离失所的百姓不再疾苦了吗？”
天底下流民那么多。
没见叛军救多少。
王五摇头，接着又是一阵沉默。
良久后才缓缓摇头：
“不能。”
“加入叛军那一刻我就知道，叛军跟朝廷一样，根本不在乎黎民百姓。”
“现在叛军之所以看起来比朝廷好，偶尔会将一些粮食发放给流民，说到底，不过就是因为天下大势还掌握在朝廷手中。”
“叛军想跟朝廷对抗，还需借助百姓的力量，等到成为正统，鱼肉百姓是迟早的，这天下，也不过就是换了个人当皇帝而已。”
王五深吸一口气。
够搂着背，眉宇间写尽沧桑：
“最开始加入叛军，我踌躇满志。”
“我想抹平世间的一切不公，想让每一个人都吃上好饭，想让每一个孩童都穿上温暖的衣服，脸上绽开笑容。”
“可笑的是，现在我只能尽可能的施舍一些粮食出去。”
“那幼稚的宏图大业，不过就是笑谈罢了。”
李晟眼中恨意滔天，纵然知晓王五的苦衷，却接受不了，只是冷冷地盯着王五：
“我真想一剑杀了你，把你剁成肉泥喂狗！”
面对自己好兄弟的这种话，王五也仅仅只是痛苦的闭上眼睛，嘴里呢喃：
“应该的，应该的。”
但到最后，李晟终究是没下得去手，只是带着满心的怨恨，与柳羽愤怒离开。
离开豹子山，众人一路沉寂。
王五没告诉两人，叛军打算怎么对付临县。
只是提醒柳羽跟李晟小心。
一旦开战，能躲躲，能跑跑。
“临县叛军一定会攻下来的，真到攻城那一天，必定会势如破竹。整个县城，必定会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反抗。”
这话放在之前，大抵是没人相信的。
但放在当下，却没有人敢怀疑这话的真伪。
离开山林，回到官道上以后。
一路无话的众人，李晟率先开口打破沉寂，目光看向柳羽：
“羽哥儿，我受够了这狗日的世道。你之前说的换一个活法，是什么活法？”
柳羽眉眼深邃。
作为一个穿越者，柳羽没有任何雄心壮志。
却一步步被时局推到了，不得不做出行动的地步。
想法有很多，但都太杂太乱，太虚浮了。
面对询问，柳羽只是开口道：
“朝廷靠不住，王五加入的天军同样也靠不住。”
“都是一双手一双脚，都是爹生娘养的。我在想，既然都靠不住，为何我们不干脆，组建一支独属于自己的势力？”
李晟先是眼睛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如果几人是皇亲国戚，大户子弟，那还好说。
但都出身寒微。
组建自己的势力，不仅要人，要粮，更要耗费数不尽的金钱。
自己这一群人加起来，想凑足一两黄金都困难。
肚子都填不饱，拿什么组建势力，养活别人？
李晟苦笑：
“羽哥儿，你这想法，未免也有点，太过不切实际了吧？”
其实不用李晟说。
就连柳羽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想法有点天马行空。
但，反正都一无所有，为什么不试试呢？
柳羽思索着开口：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这件事目前只是一个假想。咱们现在都在朝廷当兵，由朝廷的钱粮养着，不至于会饿死。”
“既然如此，只要咱们兄弟齐心，试一试的机会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