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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文人茶馆里，吵得都快翻天了。
“这柳依依真当自己是陈元了？她说整就整？”
“这要是走不通，那我们这些人以后怎么谋生？”
“听说她下一步还要查讲义有没有‘夹带私货’。”
“我看她是真疯了。”
“疯了你怕什么？你写得正就行呗。”
“怕就怕你写得不正还想来讲坛占位。”
“你才是狗腿子！看她当权就舔着去了！”
“我舔她？那你说说你舔谁？”
两人当场扯头发，差点把桌子掀了。
……
而与此同时，沈青柠那边的清律馆，倒是意外地安静。
她听完柳依依这招五讲三不讲，沉默了好一会儿。
左右丫鬟都不敢说话。
过了好一阵，她才淡淡开口。
“去，把我那本《女讲论略》的草稿拿来。”
“把里头关于‘女仪之礼’那章删了。”
“现在这时候，谁提礼，那就是找打。”
“我先让她唱，唱过了这一出，我再上场。”
“讲坛这块地，她守不住一辈子的。”
“我等她犯错。”
江州西郊，鸢尾书坊门前，今天格外热闹。
本来这地方平时没啥人，一到讲坛时间也就坐个十来个，今儿却来了快一百个，有本地的，也有外郡来的，有人挎着竹篮，有人背着孩子，甚至还有从永安州跑来的女学生。
为啥？因为楚婉阳要开讲。
这个女人虽然之前被柳依依踢出诗社、禁了讲权，但她一封《讲政之外·民讲之法》的折子递到京城，竟然被帝师署登记为了“补课讲员特例备案”。
这备案一出，坊间马上传疯了。
“这不就是打了柳依依一巴掌吗？”
“柳依依说不准讲，她这边陈元给开了口子，那柳依依算什么？”
“这要是讲得好，诗社那块地位怕是保不住了。”
讲坛外围挤满了人，楚婉阳站在帘后，看着那阵仗，嘴角有点发麻。
不是怕，是爽。
她心里早憋了一口气。
当初在京城被柳依依扯下讲桌，连个全句都没留就被轰出去，丢人丢到骨缝里。她本来打算不再碰讲坛，可后来回头一想，不讲，她就永远是那个“讲政失败者”。
她想翻身，必须登坛，而且得堂堂正正登。
这次她走的是“补课体”备案路线，说白了就是民间自修，但有讲政备案背书，既不算官讲，也不算私塾，站的是模糊地带。
她自己就知道，这个机会不多，也不稳，但只要今天一讲成，她就能把这个空子拉成制度。
帘子拉开一半，她没急着出去，转身看了眼自己那套讲纲。
第一页是“女书不弱于男典，亦当开篇以自序”，第二页写的是“居家之女，非田非兵，岂无事可言？”第三页则是“女讲之立，不为争宠，不为争位，而为争气”。
讲义写得不俗，字句都刻意压住了火气。
她很清楚，今天这堂课，她不是讲给百姓听的，是讲给讲政听的，讲给柳依依听的，讲给陈元听的。
只要她讲完一堂课，没人叫停，她就赢了一步。
帘外鼓声一敲，她整了整衣襟，踩着木台板缓缓走出去。
“今日第一讲，楚某人自请为‘补课讲人’，不在诗社，不在讲政署，只在这鸢尾讲坛开讲。讲不对的地方，各位听完后可骂，讲得清楚的，您们要听，就请坐下。”
没人说话，几十双眼都盯着她。
她不慌，翻开讲义第一页。
“先讲‘学’，后讲‘女’。”
“何谓学？非为争功名，非为图升迁。为明理，为识道，为知人，知事，知己。”
“何谓女学？并非妇道，也非女红，而是明白女子在天地之间，也有讲得清、辨得明的一份声音。”
她语速不快，每句话咬得都极准。
讲了一刻钟，底下就有几个原来诗社的学生偷偷点头。
“她讲得挺稳。”
“比我们以前在诗社听那几个讲助强多了。”
“有点味。”
她讲到第二张“家内之外，谁能明女界”，刚要翻页，前排突然有人举手。
是个年轻女学生，看穿戴就是城南学坊的那一派。
“请问楚讲人，我想知道——你说‘补课’是为明理，可明理需不需要审理？讲纲需不需要备案？你这讲义有备案编号吗？”
楚婉阳眼皮一跳。
这不是随口一问，这明显是挑事的。
她心里一沉，知道柳依依的人出手了。
“我的讲纲已向帝师署备案，并非民间自印。”她压着怒气，“编号尚在审核之中，但流程齐备。”
那女学生继续问，“那您这次讲，是走讲政三审吗？”
楚婉阳盯着她，慢慢一笑。
“姑娘问得好。所谓讲政三审，本意是查漏补缺，非为卡人之口。我楚婉阳今日讲，不求拿你诗社讲桌，只求让百姓听得懂。”
“您要说我没三审，那您倒是说说，这江州现在有几个三审的讲师，讲出来比我明白？”
这话一出口，底下倒是哄了一阵。
“说得对啊。”
“她讲得明白，为什么不能讲？”
“制度不是拿来卡人的，是为了服务讲书的吧？”
讲堂里的气氛开始变了。
这就是楚婉阳厉害的地方，她知道讲政怕的是什么——怕舆论说你卡人、怕百姓说你封口。
柳依依再有权，只要不出手，她就能一直讲下去。
她越讲越顺，底下不少人坐着听得认真，甚至有几个边听边抄，像是想拿这稿子回去复刻。
就在这时候，后台一个执事匆匆跑到帘后，小声在楚婉阳身边说了几句。
她顿时神色一变。
“帝师署来人了？”
那执事点头，“是诗社监察使带的。”
楚婉阳脑子转得飞快，知道这时候不能乱。
她咬咬牙，压下心火：“来人就来人，讲义给他们看，我照讲。”
她站起身，冲台下笑了一声，“今日已讲半章，讲政监察署如有意查验，楚某人自愿交稿，照规矩办。”
底下有人起哄：“你别慌，我们就听你讲，不用管那些狗屁规矩！”
“就是！谁讲得好听听谁的！”
这话一出口，楚婉阳心里一动。
她知道，自己这回火是真点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