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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韩宇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柳芸吓了一跳。她转头看去，只见韩宇不知何时站在院门口，目光在她阴沉的脸色和阿珑专注浇菜的背影间来回打量。
他眼睛一瞪，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大步走过来指着阿珑怒道：“是不是这小子惹你不高兴了？要不要我教训教训他？”
阿珑一脸茫然，手中的粪瓢差点掉在地上。他心想分明是殷欢的事让夫人不快，自己何错之有？
“你来做什么？”柳芸摆摆手，不想再提方才的事。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银贵说今晚让咱们去大院吃饭。”韩宇揉了揉太阳穴，脸上露出几分疲惫，“我这脑壳还晕呢，昨天喝得太多了。”
言下之意，他并不想去。
柳芸看他这反应，心中了然。必是冲着韩宇如今的秀才身份来的。自从韩宇中了秀才，大院那边就没消停过，三天两头找借口请他回去。
“田地赋税的事迟早要说，既然他们开口了，不如趁这机会把事情说清楚。”她语气平静。
韩宇叹了口气，不再提头疼的事。他知道柳芸说得对，这些事总要面对的。
回到前院，柳芸看着正在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转头吩咐赵氏：“今晚你照看孩子们用晚饭。”
这种谈利益的场合，难免会有争执，孩子还是别去了。她不想让孩子们看到大人之间的龌龊。
赵氏连连点头应下，又问：“要不要给夫人准备些茶水点心带去？”
“不用了。”柳芸摇头，“大院那边肯定准备了不少好东西。”
果然，等银莲银贵来请时，柳芸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
大院今日的饭菜格外丰盛，一只炖得酥烂的老母鸡，肉质鲜嫩，汤汁浓郁；一条肥美的鲜鱼，鱼鳞在油光的映衬下泛着银光；还有半条油光发亮的猪腿，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肉香四溢，比过年时还要浓郁。光是闻着这香味，就知道大院为今晚下了多大本钱。
柳芸与韩宇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同样的警惕。让她意外的是，韩宇竟一反常态走在前面，仿佛要替她挡住什么似的。
文氏见状，赶紧给韩老汉使了个眼色。她没想到韩宇会这般护着柳芸，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韩老汉却笑得格外开心，对今日的计划信心十足。他拿不准柳芸，但老三毕竟是亲生的，今天主事的是老三，成功的希望就大了许多。
“爹，娘。”柳芸微笑着打招呼，脸上看不出半分异样。
韩宇敷衍地点点头，自顾自找了个最好的位置坐下。这位置背靠门框，视野开阔，能将堂屋内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往常这时，韩老汉早就对韩宇的无礼发作了。可今日却一反常态，不但没生气，还热情地招呼柳芸入座，让文氏把好菜都往夫妻俩跟前摆。
“来来来，芸娘坐这儿。”文氏笑得格外热情，“这鸡汤炖得烂乎，最适合女人补身子。”
韩峰韩壮端着酒来，韩峰笑道：“老三，昨天你光顾着人家，今天得跟哥几个痛快喝两杯。这可是特意让人从镇上买的好酒。”
“芸娘，今儿得敞开肚皮吃，你大嫂特意多弄了锅饭！”韩峰也不忘讨好柳芸。
柳芸轻轻应了声，不冷不热。她向来如此，众人也不觉得异常。
银莲银贵和小虎被赶到厨房小桌吃饭，每人分了只鸡腿，倒也乖巧。只是忍不住往堂屋张望，知道大人们有要事相商。
除了照看小虎的穆氏，大院众人都围坐一桌。谁也没动筷子，都看着韩宇。这种待遇前所未有，韩宇心中得意，却也明白这是冲着他的功名来的。
韩老汉咳嗽两声，举杯示意：“老三，你说两句。”
韩宇环视一圈，看着众人讨好的笑脸，尤其是韩老汉眼中的骄傲。他站起身，一言不发，只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坐下拿起筷子：“吃吧。”
众人愣住，这与昨日滔滔不绝的风采判若两人。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连蜡烛的火苗都不再跳动。
韩老汉反应最快：“吃吧吃吧，自家人不用客气。”他给韩宇夹了块肥肉，“这猪腿是特意让人挑的好肉。”
郑氏也赶紧给韩宇夹了只鸡翅：“老三，记得你最爱吃这个，当年为了解馋，偷杀了下蛋母鸡，还赖在你大哥头上。”
“是啊。”韩宇咬着鸡翅笑道，眼神却冷得吓人，“那鸡本是给大嫂坐月子准备的，大哥挨爹一顿打，还被大嫂骂了一年。大嫂现在提起来，莫非还记恨着？”
郑氏脸色一僵，手中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哪能呢，一家人哪记这些。”
“对对对，快吃吧。”韩老汉打圆场，生怕场面闹僵。
文氏见状，转移话题冲柳芸道：“芸娘多吃点，要是喜欢，搬回来住，天天给你做。”
“搬回来”三字咬得极重，仿佛在试探柳芸的反应。
郑氏使眼色示意韩峰，韩峰被韩老汉踩了一脚，只得开口：“老三，要不找个日子搬回来住？后院那屋子空着也是空着。”
郑氏忙道后院新屋已经收拾好了，还特意请人重新糊了窗户。
韩老汉也说问过宗主，分出去的儿子可以迁回，只要韩宇点头就行。
听到这话，韩宇和柳芸同时放下了筷子。铺垫这么久，终于说到正题了。
“分家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独门独户的日子，回迁的事情就不必再提。”韩宇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堂屋内一片寂静，连窗外的蝉鸣都显得格外刺耳。
韩老汉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布满皱纹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茶杯。他抬头看了看韩宇，又低下头去，仿佛在思索该如何开口。
韩峰、韩壮等人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也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都没料到三弟会这般干脆地拒绝。
堂屋里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檀香袅袅升起，却驱散不了这份沉闷。
柳芸静静地打量着众人的反应，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她注意到韩老汉和文氏脸上写满了错愕，显然没想到韩宇会这般决绝。郑氏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恨不得当场发作。倒是穆氏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既不表态也不插话，只是低头摆弄着衣角的流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