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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阁里有上百个绣娘，一部分是签了身契的，另外一部分是徐家雇佣的。雇佣的那部分绣娘也跟徐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们的父母，兄弟，公婆，夫君或者孩子，大多都是在徐家的铺子里干活的。
他们需要依靠着徐家生活，不会做出对徐家不利的事情，顶多占点儿小便宜。徐亿年找来花名册，翻了两页头就疼了。
“温姑娘只说李家要对付的不是我们家，是绣坊里的一个绣娘。可这流光阁里有上百个的绣娘，她说的是哪一个？”
沈渡：“都有可能！”
李家要对付的绣娘绝对不简单，他们与京城关系密切，这个绣娘十有八九也与京城那边的事情有关联。
沈渡：“这花名册上可有祖籍？”
徐亿年：“有倒是有，只是这祖籍未必是真的。”
慕笙：“可以筛选，可以守株待兔。”
徐亿年抱着花名册凑过来：“怎么筛选？去哪里逮兔子？”
“蠢货！”沈渡揪住他的后衣领把他拽到一边，“说话就说话，离我夫人远点儿。”
徐亿年说了声小气，抱着花名册乖乖蹲到一边。李家选中温冬花是因为她身上的怨气够重，足以杀死整个绣坊里的绣娘。看似无差别，实则有区别。
徐亿年探着脑袋：“什么区别？”
沈渡：“第一批和最后一批的区别。李瑞找上你，就是为了让你将绣鞋和绣帕带回绣坊。你接触到的第一批人里就有他们的目标。花名册，把第一批生病的绣娘的名字圈出来。”
“第一批生病的绣娘？”徐亿年快速翻看着花名册：“我记得有六个人，其中两个接触了帕子，四个接触了绣花鞋。最先发病的是冯丽娘，她是管家的远方侄女，从十三岁起就在绣坊里待着了。最初是做学徒，三年后，也就是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开始绣帕子。十八岁开始绣屏风，二十三岁荣升管事。她的丈夫叫牛二，是绣坊里负责送货的伙计。他们还有对儿龙凤胎，没记错的话，还差一个月就四岁了。李家要杀的人是她？”
沈渡：“这个冯丽娘现在何处？”
徐亿年站起来，往后院的方向指了指。徐家能成为青州首富，除了徐家历代家主经商有道外，还因为他们懂得体恤下人。凡是夫妻两个都在绣坊干活的，绣坊为他们提供食宿。住宿的地方就在后院。若是夫妻两个，一个在绣坊，另外一个在徐家其它的铺子，则每月贴补一两银子，供他们在外食宿。
温冬花的执念消散后，绣坊已摆脱怨念侵扰，那些因为怨气侵体而生病的绣娘们也在逐渐好转。
原本寂静的院落又开始变得热闹，从前院到后院，能见到正在四处收拾的人。后院里同样人来人往，见到徐亿年和慕笙都会打招呼。沈渡低着头跟在慕笙身后，没来由的气闷。慕笙察觉到了，后退两步，靠在他身上：“怎么了，我的沈大人？”
“笙笙骗我！”声音里透出几分委屈：“笙笙与我说过，不常来这青州府，那这绣坊里的人怎的对你如此熟悉。”
“我知道。”徐亿年嘿嘿一笑，扭过头来：“因为我给慕姐姐画了一副画像，挂在这流光阁里整整一年，力保从管事到打杂全都认识。”
沈渡吃味儿道：“真的？”
慕笙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小声道：“别说了，怪丢人的。”
徐亿年不服气，原地跺脚：“哪里丢人了？我虽然是个一事无成的纨绔，但我的画工还是可以的。我画得慕姐姐起码有她的九分神韵，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画一幅给你看。”
沈渡与慕笙齐刷刷瞪他。
沈渡：那是重点吗？重点是徐亿年这个蠢货竟然偷偷画了笙笙的画像，还在流光阁里挂了整整一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进进出出这么多人，得有多少双眼睛看过他的笙笙，觊觎他的笙笙。
慕笙：你画工好，怎么不画一幅自己的画像，挂在最显眼处，日日让人评头论足？虽说当鬼王时，民间亦有她那些乱七八糟的画像，然像徐亿年这般行事夸张地还是第一个。
徐亿年不知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眯着眼睛，啃了啃手指：“你们这是啥眼神儿？我怎么觉得冷飕飕的。”
沈渡：“画呢？”
徐亿年：“啥？”
沈渡没好气道：“笙笙，就那幅在流光阁挂了一年的笙笙的画像。”
徐亿年看着慕笙咧了咧嘴：“被慕姑娘给烧了。”
沈渡看向慕笙：“他说的是真的？”
慕笙点头：“这混小子，背着我画了幅画像，在这流光阁里足足挂了一年。更可恨的是，他都挂了一年了我才知道。我能容忍吗？当然不能。于是让红烛趁着夜深人静把它给烧了。”
听见红烛，徐亿年蓦地打了个冷颤。
说温姑娘是恶鬼的，都是没见过那位红烛姑娘。那姑娘长得一点儿不像恶鬼，反倒像个没什么心眼儿的，俏皮可爱的小姑娘。可就这小姑娘，杀起鬼来眼都不眨。
沈渡没见过红烛，只听慕笙说她去了京城，想来再过不久就能见到了。冯丽娘的房间在二楼最东头，门从里头锁着，推了两下没推开。叫了两声，里头也没有回应。问了住在隔壁的田绣娘，说是昨个儿入睡前还听见冯丽娘的咳嗽声。
慕笙让徐亿年踹门，徐亿年铆足了劲儿，却是雷声大，雨点儿小。沈渡看不过去，抬脚一踹，门开了，一股尸气迎面扑来。
慕笙迈步进去，徐亿年紧随其后被沈渡拦住。徐亿年推他，说这绣坊是他徐家的，凭什么不让他进去。沈渡沉着脸，说冯丽娘死了，让他着人去衙门报官。
徐亿年呆呆地问：“你不就是知府衙门里最大的官吗？那个……慕姐姐是仵作，先前你们衙门审案时我都在。”
沈渡叹了口气：“依照朝廷律法，无论是意外，病死，凶杀亦或者自缢，都需上报官府，由府衙登记后派出仵作和衙役进行现场勘查，而后根据现场，决定是否由本官出面。”
徐亿年还有点儿懵：“由沈大哥这个知府大人直接出面不行吗？”
沈渡：“当然行，毕竟在这青州府地界上，本官可谓一手遮天。只是徐家的这个绣娘尚未找出，李家仍在暗处虎视眈眈，你也不想你们徐家被人拿到把柄吧？”
徐亿年懂了，拎着衣角往楼下跑，这案他要亲自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