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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吞了吞口水,声音干涩,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还有些难以启齿的尴尬。
“几年前,我主动把单位分的房子让了出去,这事儿您是知道的。现在……”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能不能先紧着我,把我的住房问题给解决了?”
“住房?”
费局长握着钢笔的手一顿,笔尖在摊开的文件上轻轻点了点,留下一个墨点。他抬起头,眉心微蹙,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之前不是说,你爱人单位那边分了房子,你这边就不需要单位再操心了吗?”
费局长的语气里透着明显的诧异,显然对刁志远突然提出的要求感到意外。
刁志远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像是被火烧了一样。
他原本是想把这事儿瞒下来的,毕竟,这年头,离婚这事可不怎么体面,说出去多丢人啊,影响也不好。
可现在这情况,他要是不把实情说出来,单位的房子肯定就没戏了。
“我……”刁志远咬了咬牙,嘴唇翕动了几下,还是艰难地把话说了出来,“我……离婚了。”
话音刚落,他便飞快地垂下眼睑,不敢去看费局长的反应,生怕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鄙夷或嘲笑。
“离婚?!”
费局长这一声惊呼,声音大得几乎要把房顶给掀翻了。
他这雷鸣般的大嗓门,震得外面办公室里的人都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计,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侧着耳朵,想听个真切,看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啥?离……离婚?!你跟谁离婚?!你爱人……不是阎老将长的宝贝女儿吗?”
费局长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瞪大了眼睛,又追问了一句,每个字都咬得极重,仿佛要用这沉重的语气来确认事情的真伪。
刁志远的心“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他没料到,领导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一时间,心里更不是滋味了,五味杂陈。
他硬着头皮,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嗓子眼里硬挤出来的:
“是……我跟阎嫣,离婚了。今天上午……刚去办的离婚手续。”
“为什么?”
费局长这下总算是听明白了,可也更糊涂了,满脑子都是问号。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平时看着挺精明、挺有前途的刁志远同志,竟然真的和阎老将长的女儿离了婚!
这……这简直是把金饭碗给砸了啊!
费局长是见过阎嫣的,那姑娘,模样俊俏,气质出众,往那一站,就透着一股书卷气,一看就是个有文化、有教养的。而且,人家可是《云报》的金牌记者,笔杆子硬得很,不知道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呢,前途一片光明。
更不用说,她背后还站着阎老将长这座大山,那可是真正的人脉靠山。
外人可能不太了解那位已经退休的瞿老爷子,但费局长可不一样。
他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什么风浪没见过?什么内幕消息没听过?他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位昔日威震西南的军区老将长,当年是何等的威风八面,跺一跺脚,整个川西军区都得抖三抖!不知道多少人争着抢着要给他当女婿呢!
就算现在人退下来了,可他那些老战友、老部下,哪个不是在各地身居要职?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这些人脉关系,那可都是无形的财富,比金子还贵重!
想在仕途上更进一步,平步青云,谁能离得开这些人的照拂?这刁志远倒好,竟然把这天大的靠山给弄丢了!
费局长想到这里,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看向刁志远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有不解,有惋惜,有疑惑,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失望。
从前只觉得刁志远这小伙子有眼力见,工作能力也不错,现在看来……唉!
而此时的刁志远,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离婚打击中,整个人都懵懵的。
短短一天时间,他被迫净身出户。他甚至还没有从这巨大的变故中缓过神来,更无法体会到,离婚这件事,对他未来的仕途和生活,将会产生多么深远的影响,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们……是因为……性格合不来吧。”
刁志远的声音低得几不可闻,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他不敢说是感情破裂,更不敢提什么第三者插足。
这年头,这种事儿要是传出去,影响太坏了。别说分房子了,只怕是现在的工作都保不住。
刁志远可不想被人指指点点,说他生活作风有问题,只能含糊其辞地找了个借口,把责任往两个人身上揽。
从前,每逢有上级领导下来视察工作,费局长总是喜欢把刁志远带在身边。
毕竟,他顶着“阎老将长女婿”这顶光环,走到哪里都能引人注目,大家都觉得他前途无量,费局长脸上也有光。
但现在,这顶光环没了,刁志远在费局长眼里的价值,也大打折扣。
费局长想起刁志远刚才急着要房子的事儿,脸上的神色更复杂了。
“小林啊,你也是从组织科长这个位置上下来的,咱们单位的情况,你应该是清楚的。”费局长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现在,单位确实没有多余的房子。住房有多紧张,你是了解的”
这话,刁志远心里当然清楚。单位的住房有多紧张,他比谁都明白。可明白归明白,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不死心地追问道:
“可是,唐局,我的情况……不是有点特殊吗?几年前,我可是主动把单位分的那套房子给让出去了呀!当时您还说我风格高!”
刁志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还有一丝委屈。
“那个事儿,我知道,上面领导也都知道,说你觉悟高,能为单位着想。可是……别人早就安家好几年,总不能现在让人家搬出来,把房子腾给你吧?这……这也不合规矩啊!再说,当初是你自己主动提出来不要的,现在又来要,这……”
费局长把手一摊,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了爱莫能助的表情。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现在单位是真没办法给他解决住房问题了。
刁志远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他想起阎嫣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想起她催他赶紧搬出去的绝情话语,一股无名火“腾”地一下就从心底蹿了上来,怎么压都压不住。
“那怎么办?!难道……难道我以前为单位着想,把房子让出去,还让错了吗?!现在我没地方住了,单位就不管我了?!”
刁志远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一拍桌子,冲着费局长吼了起来,声音大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