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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知秋回到杂役房时，掌心里那丝黑痕已经彻底没入皮肤。
他攥紧拳头抵在门框上，指节泛白——方才与林子轩、白芷交手时，他分明感觉到那团混沌之力不再像从前那样温驯，倒像条被踩了尾巴的蛇，在经脉里窜得生疼。
“知秋哥？”杂役房小豆子端着药碗探出头，“张叔说你受了伤，让我留了补药。”
叶知秋松了手，脸上立刻堆出惯常的怯懦笑意：“劳你了，我歇两日便好。”他接过药碗，转身时袖中《混沌道祖录》残卷硌得手腕发疼——那是他上月打扫藏经阁时，从碎纸堆里捡的半本旧书，原以为是废页，此刻却烧得他掌心发烫。
夜漏三更。
杂役房鼾声此起彼伏，叶知秋摸黑溜到后院柴房。
他搬开最里层的破木柜，墙缝里露出个仅容一人的暗洞——这是他打扫时发现的，原是百年前杂役藏私粮的地方，如今正好做闭关密室。
点燃油灯，他盘坐在草垫上，褪去上衣。
月光从洞顶裂隙漏进来，照得他胸前一道淡青痕迹——那是混沌之力游走的轨迹，此刻正泛着诡异的乌光。
“起。”他闭着眼掐诀，引着那股力量往指尖涌。
从前只需半柱香，混沌之力便会乖乖聚在掌心，可这回才运转三圈，他突然闷哼一声——那团气竟像活物般缠上他的小臂经脉，黏腻得像泡在污水里的蛇。
“混沌非万能，终将反噬。”白芷临死前的话突然在耳边炸响。
叶知秋猛地睁眼，从怀里掏出残卷。
泛黄的纸页被油灯映得透亮，他快速翻到最后几页，一行褪色的字迹刺进眼睛：“混沌者，始亦劫，承者需以心御力，否则必被其蚀。”
“蚀。”他喉结滚动，指尖重重按在“蚀”字上。
窗外传来夜枭啼鸣，他突然觉得后颈发凉——原来不是混沌之力需要他，是他需要拼命攥住这团随时会反过来啃噬他的东西。
第二日卯时，柴房木门被叩了三下。
叶知秋刚拉开门，便见柳月婵立在晨光里，素白衣裙沾着晨露，腕间玉镯泛着冷光：“你昨日气息不对。”
“不过是旧伤。”他想关门，却被她伸指抵住门缝。
柳月婵的指尖凉得惊人，像块刚从冰窖里取出的玉：“我学过医。”她另一只手搭在他腕上，眉峰立刻蹙起，“寒毒入了奇经八脉？”
叶知秋心头一跳——他体内哪有什么寒毒，分明是那团黑气在作祟。
“我有千年冰髓。”柳月婵松开手，“以寒毒为引，或许能逼出你体内异力。”她不等他拒绝，便走进密室，“我试过。”
“危险。”叶知秋攥住她手腕，却触到一片刺骨的凉。
柳月婵垂眸看他，眼尾的朱砂痣被晨光染得发红：“当年我中寒毒，是冰髓救了我。”她抽回手，“你信我。”
他信。
那日妖兽谷里，这姑娘被秦雨薇丢在兽潮里，却还能咬着牙替他挡了一爪。
叶知秋松开手，重新盘坐：“开始吧。”
柳月婵在他身后坐下，掌心贴上他后心。
寒意顺着大椎穴涌进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叶知秋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体内那团黑气“活”了——它原本像团浆糊，此刻却如被火燎的马蜂，顺着经脉疯狂乱窜，撞得他肺腑生疼。
“忍住。”柳月婵的声音发颤，“它在躲寒……”
叶知秋咬得舌尖发甜。
他看见黑气裹着混沌之力，正往心脏位置钻，所过之处的经脉像被细针扎着，密密麻麻的疼。
他额角冷汗大滴大滴砸在草垫上，眼前渐渐发黑，恍惚间想起藏经阁最顶层那本《破妄诀》——那是他偷学的最后一本功法，口诀他背得滚瓜烂熟，此刻却怎么也想不全。
“破妄……见真……”他咬着牙挤出半句话，黑气突然猛地一窜，撞得他栽倒在地。
柳月婵立刻扶住他，指尖按在他人中：“如何？”
叶知秋捂着胸口咳嗽，掌心全是冷汗。
他抬头看向洞顶裂隙，晨光正从那里漏下来，在他手背上投下一片光斑——而在光斑边缘，一道极细的黑痕，正顺着血管往手腕爬。
“谢了。”他扯出个笑，“我歇会儿便好。”
柳月婵没说话，只是替他理了理乱发。
她的指尖扫过他耳后，那里不知何时冒了颗黑痣，颜色深得像滴浓墨。
密室外头，归客栈的鸡鸣声遥遥传来。
叶知秋望着柳月婵离去的背影，摸出怀里的《破妄诀》残页——那是他用三年时间，从扫地时捡到的碎纸片里拼出来的。
他盯着第一行口诀：“破妄见真，心若磐石。”
黑气又开始在经脉里蠕动。
叶知秋深吸一口气，将残页按在胸口。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混着黑气游走的嘶嘶声，像在敲一面破锣。
“心若磐石。”他轻声说，“总得试试。”
叶知秋瘫在草垫上，额角的汗浸透了碎发。
黑气还在经脉里钻，像无数细针在扎骨头。
他咬着牙摸出《破妄诀》残页，纸角硌得掌心生疼——那是他用三年时间，从藏经阁扫地时捡的碎纸片里拼出来的，每道折痕都浸着半夜偷学的露水。
“破妄见真，心若磐石。”他把残页按在胸口，喉间溢出闷哼。
黑气突然窜到心脏附近，他眼前发黑，手指死死抠进草垫，指甲缝里全是草屑。
“混沌之心……”他突然想起《混沌道祖录》里的只言片语。
那团温驯时像浆糊的力量，此刻正被黑气裹着乱撞。
他咬舌尖逼自己清醒，引着混沌之力往丹田聚——从前怕暴露，总藏着掖着，现在倒要试试，纯粹的混沌能不能镇住这团邪祟。
黑气撞上混沌之力的瞬间，叶知秋浑身剧震。
那团黑蛇般的东西突然缩了缩，竟往后退了寸许。
他眼睛亮了——原来黑气怕的是没被污染的混沌！
他立刻引着混沌之力在经脉里转圈，像拿根鞭子抽着黑气往丹田赶。
“走！”他低喝一声，混沌之力突然加速。
黑气被撞得东倒西歪，原本黏腻的触感变了，像被火烤的胶，滋滋冒着青烟。
叶知秋额头青筋暴起，直到黑气被压进丹田角落，才重重喘了口气。
密室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叶知秋立刻扯过破布盖住残卷，手刚按在门闩上，就听见沈凝霜压低的声音：“晚晴，左边林子里有动静。”
“我去堵。”苏晚晴应了一声，脚步声往东边去了。
叶知秋扒着门缝往外看——沈凝霜握着腰间长剑，剑尖微微抬起，月光在剑刃上晃出冷光。
她往日英气的脸绷得死紧，发梢被风掀起，露出耳后一道浅浅的疤——那是前日替他挡内门弟子时留下的。
“别动手。”突然有人开口。
叶知秋瞳孔一缩——是无尘。
那人身形隐在树影里，白衣沾着星子似的光点，“我找叶知秋。”
沈凝霜的剑尖顿住：“你怎么知道他在这儿？”
“混沌之力动了，瞒不过有心人。”无尘走出来，袖口沾着几片枯叶，“他现在很危险。”
叶知秋推开门：“我在。”
沈凝霜立刻转身，上下打量他：“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没事。”他扯了扯嘴角，目光落在无尘身上，“你说危险？”
无尘没接话，从怀里摸出枚玉简：“这是‘心印诀’残篇。混沌之力到了边界，再往前，要么彻底掌控，要么被反噬成魔。”他指尖敲了敲玉简，“这诀能帮你稳住心神。”
叶知秋接过玉简，掌心被灵力烫得发疼。
他扫了眼沈凝霜和苏晚晴——两人正盯着他，苏晚晴的手悄悄攥住他衣角，像怕他随时会倒。
他把玉简塞进袖里，笑：“我就是累了，睡一觉就好。”
沈凝霜皱眉：“骗鬼呢？你刚才……”
“真没事。”他打断她，转身往杂役房走。
苏晚晴跟上来，悄悄往他手里塞了块桂花糖——是她客栈里的，他从前说过爱吃。
叶知秋攥紧糖块，甜味在舌尖漫开，却压不住嘴里的血腥气。
走到院门口时，他袖中突然一凉。
那丝没被完全压制的黑气顺着袖口溜了出去，在月光下凝成个指甲盖大的影子，“咻”地窜上树梢，转眼没了踪迹。
叶知秋顿住脚，抬头看天——云层裂开条缝，漏下的月光照在他手背上，那道黑痕淡了些，却还在。
“原来……”他低声呢喃，声音被风卷走，“混沌之力……不是只有我能掌控。”
山风掀起他的衣角。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的一声，惊起几只夜鸟。
叶知秋摸了摸耳后，那里的黑痣颜色更深了，像要渗进皮肤里。
他想起无尘说的“边界”，又想起柳月婵替他挡妖兽时，腕间玉镯碎成渣的样子——她体内的寒毒，莫不是也和这混沌有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