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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睡觉，但是可以听到我的话，对吗？”
林逸神情淡漠，目光平静地落在贺龙身上。
他双目紧闭，鼻息略微有些重，胸口微微起伏着。
这是一次标准的催眠测试。
如果诱导得当，沉睡中的被施术者，会像梦游般回应对方的言语。
“我在睡觉……我能听到。”
仿佛置身梦中的贺龙轻声呢喃，声音微弱但清晰可闻。
“这时，你的脑海中出现了许多食物，都是你平时最爱吃的。”
林逸继续低声引导，“比如现在，你正在吃一只刚出炉的烤鸭，香气扑鼻。”
“我正在……吃烤鸭。”
贺龙嘴唇微动，像是真咬下了一块鸭肉，在有滋有味地咀嚼，嘴角甚至还溢出些许口水。
“是不是特别香？味道很棒吧？”
林逸语气中透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叫人忍不住放松警惕。
“是……好吃。”
贺龙脸上泛起一抹满足的笑容，完全沉入了想象中的美味梦境。
深度催眠，正在进行！
所谓深度催眠的表现是什么？
便是让大脑产生幻觉，并把这些虚构的一切当作真实存在。
眼前的贺龙，正活在林逸所编织的幻境之中：他在吃东西！
“你吃饱了……”
林逸的声音柔和，让人倦意渐浓，“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好吗？”
“我叫……贺龙。”
“你的户籍所在地在哪里？”
“岩城。”
贺龙回答的毫不犹豫，几乎是本能反应。
“那么现在告诉我。”
林逸眼神一凝，压低声线问道：“柴良吉，是谁杀的？”
沉默骤然降临，贺龙并没有立刻开口。
反而，身体猛地抖了一下，像是触电一般僵硬。
可以清楚看到，他眼皮轻微颤动，眼珠正在快速转动，仿佛梦魇侵袭。
他的面容也逐渐扭曲起来，浮现出一种极度压抑的恐惧之色。
“不要怕！”
一只温热的手掌，轻轻放在贺龙额头上，安抚似地抚着他发烫的额头。
林逸的声音依旧很温和，“你很安全！”
“你现在在警局，警察一直在你身边，不会有人伤害你。”
那剧烈的颤抖慢慢平息下来，眼球也不再急促转动，呼吸重新趋于均匀。
“那些让你感到害怕的画面，其实都只是噩梦。”
“梦，终究是虚幻的。”
“谁会在醒来后，还会为一场梦吓到呢？你说是不是？”
“噩梦？假的？嗯……”
贺龙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嘴上不断重复着，“梦都是假的，我不该害怕……”
“没错。”
林逸轻声鼓励，“即便那个梦中，也有你自己的影子，看似恐怖至极。”
“但在醒来的那一瞬，它就已经烟消云散，根本无力再伤及你分毫。”
“是啊……梦，本就无从害人。”
贺龙嘴角扬起一丝苦笑，似乎已经彻底接受这个念头。
“那么，关于柴良吉的死。”
林逸再次启齿，语调平稳如常，“你也一定明白了吧，那只是一场梦。”
“对……”
贺龙缓缓点头，语气释然了许多。
“所以……”
林逸的声音低了下来，仿佛引诱蛇信的轻吟，“你能告诉我，是谁杀死了柴良吉吗？”
“是……”
刚刚准备吐出那个名字，贺龙忽然胸腔急剧震动，脸色骤然煞白。
林逸神色微动，却仍旧镇定地柔声劝导，“那不过是梦。”
然而内心深处，却隐隐升起一丝惊疑。
贺龙已处在深度催眠之下，为何一个‘梦’的名字，还拥有如此强烈的震慑力？
看来这个所谓的凶手，的确不是一般的角色。
简直有点邪门了！
“梦……”
半晌，贺龙喃喃自语，神色又渐渐安定下来，“梦中的恶鬼……他是二师兄。”
“是……二师兄杀的柴良吉！”
林逸微微一愣，什么玩意儿？
二师兄？
又是哪路妖怪下凡？
瞬间反应过来，林逸想起了嫌疑人提及的五名师姐弟。
“你是说二师兄，朱正青吧？”
警方已经通过宋绮口中，得知了他们的身份。
大师兄——东鸿云。
二师兄——朱正青。
三师姐——宋绮。
四师弟——贺龙。
小师弟——庄景明。
其中，据宋绮供认。
二师兄朱正青，当年拜在师父门下学习的是白仙。
这白仙，实则是刺猬一类的妖物传说。
刺猬因其满身尖刺，令人望而却步。
久而久之，人们对它们敬而远之，甚至演化出了种种神秘的传言。
有人相信刺猬能通灵术法，有医病解灾的神通。
人类想象力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能从现实中编出神话。
于是越传越玄乎，脑洞越大，最后连自己都被自己吓出毛病来了。
精神病，就这么悄悄爬上身来。
“对！”
贺龙点点头，“就是二师兄……朱正青！”
“不用害怕。”
林逸继续以低缓的声音引导他，“把刚才梦境里的情形再说一遍。”
“告诉我，他为什么杀了柴良吉？”
“我……不知道。”
贺龙茫然摇头，随即补充了一句，“但他说，要我帮忙……搜集法器。”
“法器？”
林逸皱眉问道，“什么法器？”
“手指甲、脚趾甲。”
贺龙说着，身子又开始不安地哆嗦起来，声音也在发颤，“他不是人……他是鬼，是真正的恶鬼。”
“我必须离开，否则我会死。”
“我的家人也会遭殃，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原来是这样……
所有的畏惧，竟然全部源自这个二师兄。
林逸垂下眸子，一边安抚地轻拍贺龙头顶，一边问道：“那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是鬼？”
“因为有一次……”
贺龙声音发颤，眼神中浮现出深深的惊悸，“我真的看见了……他……他在喝一个人的血！嘴里还发出像怪物一样的笑！”
“他手里拿着铁锯，一点点割下死者的四肢，手臂、小腿，一块一块地切开。”
“每切下一截尸体，都会拿来称重。”
“还会亲自拔下，尸身的脚趾甲。”
“最后，他会把尸块搭成一座血肉筑就的房子。”
“指甲就被放进这座房子里待满一日，二师兄说是这样……这些法器才能真正生效！”
林逸手臂一阵刺骨凉意泛起，鸡皮疙瘩悄然浮现。
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源于内心的震撼，对方残忍变态到了何种程度！
就像别人腰痛是普通现象，他偏偏腰椎间盘突出得与众不同！
这时，被催眠的贺龙缓缓开口，“是五个月前，那天二师兄突然出现在我门口。”
“然后呢？”
林逸目光一凝，心中隐隐感到，距离真相已经越来越近。
“他说他知道我在骗人，并让我把他交出来……”
贺龙的脸色微微发白，神情带着几分惊惧，“还说要用那人的脚指甲，做一件法器。”
林逸继续追问，“他自己不会找吗？”
“我不知道，二师兄是个疯子，做什么出格、变态的事情都不奇怪。”
贺龙说着，脸色又白了几分，“其实，我们都怀疑师父当年的死……很可能是他下的手。”
“你当时有没有拒绝？”林逸紧追不放。
“不敢。”
贺龙语气中透着压抑的愤怒，“他知道我和柴良吉的事，他要是翻脸，我这条命都保不住，家里人也会遭殃。”
“那你就不怕这计划会败露？”
“怕，当然怕。”
贺龙冷笑一声，“但我不想自己多年的布局，就这么泡汤了。”
“多年布局？”
林逸眯起眼睛，“就是骗走柴良吉全部家产吗？”
“是……可二师兄根本不给我时间。”
贺龙叹了口气，“所以，我让米馨婷用柴良吉的身份去网贷，然后拖延点时间。”
“当初，你是怎么盯上柴良吉的？”
林逸语气冷了下来，“又是怎么控制米馨婷的？”
“那次我去一家奢侈品店买包，发现店里生意很好。”
在深度催眠下，贺龙没有半点隐瞒，“老板娘正是米馨婷。”
“后来我又去踩点了几次，跟到了她常去的健身房。”
林逸低声插了一句，“于是你就故意接近她，在健身的同时给她下套。”
“没错，我说尽甜言蜜语哄骗她，又拿她隐私威胁，最终和她发生了关系，再一步步把她拉进我的计划。”
贺龙低声叙述着，脸上满是复杂情绪。
“那你为什么联系你的师姐宋绮？”
林逸想搞清楚这点，“这对后续办案很关键。”
“三师姐最擅长骗术，而且作风不检，特别容易靠近目标。”
贺龙缓缓道来，“我觉得让她去勾引柴良吉，不仅能让他更加放松警惕，也能帮我们更好地掌控对方的钱财。”
“可柴良吉并不傻。”
林逸点点头，“他最多只给了米馨婷个人账户使用权，店铺和房产都没松手。”
“我知道。”
贺龙咬牙，“四百多万的资产，我不能放弃，我要拿到手！”
“那你二师兄出现之后，又做了什么？”
林逸深吸一口气，“朱正青究竟是怎么杀人的？”
“他在暗处盯了我们很久，没等我先动手，他就查清了我的全部计划。”
贺龙缓缓回忆，“他知道柴良吉住在哪，知道米馨婷天天去健身房，也知道我们的密室在哪儿……”
“甚至连那个地下密室，都被他掌握得一清二楚。”
贺龙苦笑，“在他的面前，我简直就像个透明人。”
“听上去不合常理。”
林逸皱眉，“为什么他唯独针对你？”
“我真的不知道。”
贺龙摇了摇头，“但他和大师兄一向亲近，除了大师兄，几乎不和其他人来往。”
“再说，小师弟几年前离奇死亡，我现在怀疑也是他做的！”
林逸眼神一寒，“你说什么？”
“师父那年火化后，我发现他的脚上没有脚趾甲。”
贺龙神色惊恐，声音逐渐拔高，“到小师弟出事的时候，他也是一样。”
“二师兄，有种诡异的执念。”
贺龙喃喃道，“他痴迷脚指甲，甚至把它们炼成所谓法器使用。”
“他认为那些真的存在，还懂得一些手法，可以把它炼制成像刺猬尖刺一样的法器！”
听罢，林逸一时哑口无言。
法器？刺猬？脚指甲？
他实在有点难以接受，这种荒唐的设定。
虽然，他不了解玄学方面的细节。
但从调查来看，这似乎也解释得通，现场被害人脚指甲失踪的原因。
“那么……”
林逸压住内心的错乱感，抛出最关键的问题。
“你二师兄，是他进入柴良吉家中行凶的对吧？”
毕竟那天他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刘元亮和赵高都是在他之后进去的。
通过神光天眼和灵敏嗅觉能力，他已经彻底扫清过现场的所有痕迹。
却没发现任何属于其他嫌疑人的踪迹，只有柴良吉和米馨婷二人留下的气味与脚印。
这说明朱正青确实进了屋子，却没有留下一点痕迹，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是他。”
贺龙点头肯定，“他警告我说取法器时，不想被打扰。”
“但他临走之前，却提了个非常奇怪的要求。”
“什么要求？”
林逸立刻捕捉到重点。
“他要我准备一套米馨婷穿了三天以上的内、衣裤，还要她贴身的衣物。”
贺龙皱起眉，“说是要用来布施给法器……”
“我X！”
林逸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这口味也太重了吧！
虽说他见过不少古怪犯案手法，但这也太邪门了些。
他越想越不对劲，脑子里开始迅速推演。
这个朱正青既然如此小心，那要这些东西，一定是另有用途。
猛然间，一个想法冲入脑海。
“明白了……”
林逸喃喃自语，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
朱正青要的是米馨婷的贴身衣物，是为了掩盖自己的体味！
他是在……规避警犬的追踪！
林逸内心叹服，也不禁有些憋闷。
这一次，竟被一个犯罪分子反套路了一波，还真是低估他的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