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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鹤愣了愣,怎么连老头子也这么说。
他含糊点了点头,“知道了。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等等。”关楼声音里多了一丝疲惫,“这件事事关关家名誉,你务必守口如瓶,半个字都不许透露,包括阿珩在内,听清楚没?”
关鹤转头看向周宴珩,又看了看屏幕的扩音按钮,斩钉截铁声音洪亮如钟:“放心吧,爸!我跟周宴珩都是假玩儿,不交心的!”
周宴珩,“……”
电话挂断的瞬间,病房里陷入一片死寂。
窗外的霓虹灯光透过水痕斑驳的玻璃,映着关鹤那张‘忠诚’的内奸脸。
……
夜深人静。
兰园。
巨大的落地窗并未完全闭合,昂贵的丝绸窗帘被夜风掀起一角,窗外便是一池揽着月色的寒水。
沈兰晞独自坐在宽大的扶手椅中,身影几乎与深色的皮质融为一体。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桌面上那张洁白无瑕的宣纸,如同一尊没有温度的白玉雕像。
书房里弥漫着陈旧书卷和冷冽檀香混合的气息,静得能听见灯丝轻微的嗡鸣,以及更远处,池水轻叩石岸的细微声响。
近来发生的一切如碎片般掠过沈兰晞的脑海,此刻终于串联成线。一个清晰的结论浮现在他心中:
——姜花衫正在拼尽全力阻止某件事情的发生。
他太狭隘了。当初意识到时空错乱的端倪时,他最先想到的是她在远离自己。
直至此刻,抛却所有偏见,真正站在她的角度审视这一切,他才惊觉:她的目光从未狭隘地停留在他一人身上。她所凝视的,是一个更为广阔而沉重的世界。
也正是因为她看见的世界不一样,所以她才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拼尽全力替余笙争一条生路。
沈兰晞不禁又想起沁园雨中,她为他撑起伞时的每一帧画面,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能感觉到,今日爷爷惩罚他时,姜花衫比任何时候都紧张。这种紧张明显和平时看热闹的心态完全不同。可他自认从未对爷爷的教导有过任何不满,她为何会这般紧张?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她经历过那个“沈兰晞”与爷爷争执、乃至彻底离心的过程,所以才会一有风吹草动就迫不及待地冲上来。她小心翼翼地安抚他,也是在试图扭转既定的轨迹。
想到这,沈兰晞莫名觉得有些羞愧。
还有那句话,直到现在仍然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沈兰晞,不要等失去以后才去珍惜,失去就是失去。”
这话里似乎带着某种深意,他极力想读懂。
难道未来他会失去爷爷?
但人终将失去所拥有的一切,这似乎与姜花衫想表达的意思不符。
蓦地,沈兰晞眼中掠过一丝惊愕,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击中了他。他猛地站起身,椅脚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锐响,在寂静中格外突兀。
如果爷爷是寿终正寝,她不会用“失去”。这个词里浸透的,分明是猝不及防的遗憾与永诀的痛楚,而非平静的怀念。
不是寿终正寝……那便是……遭人谋害?!
一念及此,沈兰晞只觉周身血液轰然逆流,一股冰冷的寒意自脚底窜起,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连指尖都泛起麻痹感。
所以……
姜花衫千方百计、甚至不惜卷入风口漩涡也要阻止的……是爷爷的死亡?
她要救爷爷?!
沈兰晞忽然感觉自己像是抓住了某个时空的转折。他转身推开身后的木窗,怔怔望着天上那轮明月。月光如瀑般倾泻而入,从遥远的时空落在他的肩头,温柔无声。
许久后,沈兰晞有些挫败地收回目光。
月光不会回应他,就像她,守着这么大的秘密,也从未想过要信任他。但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她那样的性格,若当真厌他入骨,何必一次次踏入沈园,周旋于这潭深水之中?
但她没有走。她一直守在这里。在此期间,她逼走了方眉,挽回了傅绥尔,唤醒了沉眠的沈眠枝,甚至……沈执与沈亦杰的覆灭。
倘若没有她呢?
傅绥尔或许仍困于傅家,沈娇早已香消玉殒,沈眠枝继续庸碌无为,沈执与沈亦杰依旧像毒蛇般潜伏在暗处。
还有今日这封关键的信函。
若无她从中转圜,祖父盛怒之下,必定彻底寒了堂伯公的心,造成此生难以弥补的憾事。
她的到来,她的一切行为,仿佛是在拼命填补着某个巨大的、无声的缺憾……
沈兰晞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汹涌,决然转身,衣袂划破一室沉寂与月光。
奔赴月光,要骄傲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