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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冰窖竟然在星辰殿的地下, 设计得十分隐蔽, 连夜泯都没有想到此处会有暗道,下边会有一座宫殿般宏伟的陵墓。没有金银珠宝, 没有秘籍圣典,只有一个女人的尸体,和一对父子的爱和遗憾。
外头光线不明, 分辨不清到底是清晨还是日暮。
随着父子俩回到熟悉无比的玄月阁, 夜泯心道:“没想到, 他的母亲在他那么小就离开了。那么就更应该珍惜与父亲相处是时光, 好好尽孝道啊。”
炎阳给夜泯第一眼的感觉就是:高大威猛、成熟内敛、长相算不上特别英俊, 却别有一种豁达精明的感觉,并且对待沁欢颜, 那也是和蔼可亲, 非常疼爱的。
你为何连这样的父亲都容不得?
目送父亲离开后, 沁欢颜便跑到自己的寝殿里,奶娘早已准备好洗澡水和沐浴用品,就等他看望了城主夫人回来后好好泡一下。
“奶娘,给我准备了凉水吗?我要兑一些进去, 太烫我会热得受不了。”
一位慈眉善目的大妈笑盈盈地应声“备了, 备了。要不, 我伺候颜儿沐浴吧。”
“不要了不要了,颜儿长大了, 自己洗。”脱掉轻裘, 迫不及待往里间跑, 身后传来奶娘的嘱咐声:“多泡一会儿啊,我这就去厨房熬汤,你洗好就差不多可以喝到热汤啦。”
“谢谢奶娘,你真好。”
夜泯一头黑线,这个小小的沁欢颜,怎么讲话那么嗲,让人忍不住一阵哆嗦。
嗒嗒嗒跑到里间的浴室,哇塞,这水蒸气,将整个房间都笼上一层湿热的气息。快速脱掉身上的衣物,夜泯正期待着温热的水来缓解一下身体的麻木,毕竟还没有得到真正的缓解。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还没有消除,等会儿舒舒服服泡一下,就安逸了。
哇~~一瓢冷水,从头到脚地浇了下来,夜泯一个激灵,差点没灵魂出窍。沁欢颜在干嘛,喂喂喂,笨小孩,你在干嘛,这一桶是冷水啊,你旁边那桶大的才是热水,你是傻子吗?
哗啦,又是一瓢。
夜泯的大脑已经混沌不清了,唯一的念头就是“他妈的,太冷了,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以为出了陵墓就可以过上安逸的生活,哪知道,还要被沁欢颜虐待。
“嘶……嘶……”牙齿打着颤,从鼻腔里发出细微的闷哼,他还没有要停的意思,用纤细小巧的手抓着木瓢,又舀了一瓢冷水,夜泯的瞳孔都放大了,再泼下去,自己会不会冷死在沁欢颜的体内啊,好怕自己会冷得受不了,脱口而出“心魔,让我回去吧,老子不看了。”
还好,夜泯也是意志力坚定之人,终于熬到沁欢颜“自虐”完毕,内心纳闷得不行,这才多大的孩子,怎么能刚从冰窖里出来,又用冷水泼呢?他是从小就有心理隐疾?一定要生活在这样的暗黑环境里才舒坦?
他忽然转身又将那一大桶热水,丢了一些皂角进去,搅匀搅匀,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在里边洗了澡,玩得不亦说乎的画面。哆哆嗦嗦擦净身体,穿戴整齐后才走出浴室。
沁欢颜来到书房,坐到书桌前,开始读书,朗朗读书声,吐字清晰准确,好多好多生僻字,连夜泯见了也是会好好回忆一番,到底该念啥,小小的沁欢颜却是读得非常溜。
奶娘笑盈盈地端来汤汁和早点,劝他快快趁热吃,吃饱了才有力气读书。沁欢颜乖乖点头,继续埋头苦读。
奶娘不敢打扰,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夜泯虽感枯燥,却没有自主权,只能默默同他一起自学了各式各样的治国安邦和军事方面的书籍。直到沁欢颜的确是感到饿了,才端起桌边的早餐,吃了起来。
刚吃完,一位书生模样的人进来,沁欢颜起身相迎,嘴里喊着:“杨先生,早。”
“呵呵,再早也不及颜少主早呀,哟,这一摞都是已经自学过了?好好好,真是不错,那么今日我们就学《尚书》吧。”从这位儒雅的教书先生眼中,夜泯看到了一位老师对学生的认可,不是一般的满意,是非常非常自豪的那种满意。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学,杨先生走了,以为总该玩一玩了吧。毕竟沁欢颜还是个孩童啊,他怎么可能总是学学学,一定想着出去撒野啊,爬树啊,捉小虫啊,和其他小孩子一起玩的吧。
暗自期待着,想看沁欢颜丰富多彩的童年生活,却是被他研墨准备纸笔看得呆住了。
接下来,就是长达一个时辰的练字,不得不说,就这工整的字迹,一笔一划,清隽有力,简直比好多名家都还出彩,他才几岁啊?这是魔鬼式训练的结果还是天赋异禀?
到了饭点儿,沁欢颜终于起身走出了书房,夜泯偷着乐,以为他会去吃饭,但是并没有,他跑到玄月阁之外的一处大树边,痴痴地望着。
奶娘都已经过来催促好几次了,他就是不肯走。
直到那个魁梧的身影从远处出现,沁欢颜欢天喜地奔了过去。口中唤着“父亲,父亲。”
“呵呵,颜儿吃过午饭了吗?”一把抱住小小的身体,将他举高,架在肩头。
“颜儿等父亲一起吃。”
“呵呵,走吧走吧,就是担心你不乖乖吃饭,我才丢下公务跑回来。待会儿还得去校场看新军选拔,听说这次加入门派的个个都能文能武,全是可造之材。”
“颜儿可以随父亲去吗?”
炎阳驻足,想了片刻,道:“好是好,可颜儿不到六岁,不适合去那种兵戎相见的地方,还是等长大些……”
“我想同父亲一样,做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不怕受伤。”
炎阳没想到他志向远大,不畏艰苦,很是欣慰地点头道:“我儿大智大勇,让为父的无比骄傲,好,从今日起,你便随我上校场,从此父子同心,好好治理沙巴克。”
到了晚上,趴在舒适的大床上,夜泯是叫苦不迭。这种魔鬼式训练,哪里是一个孩童能忍受的?一个下午练下来,肩膀和手臂,腿,多处受伤,上了药也是疼得钻心,挨都不能挨。
沁欢颜,你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以为这下他该消停了,至少能乖乖睡觉吧,他只是稍加休息,又从床榻上起来,披上外套,蹑手蹑脚走出了玄月阁。这方向,是去星辰殿啊。
内心莫名伤感,沁欢颜这么晚了,还要去陵墓看他母亲么?人都死了啊,冷冰冰的,你说话她也听不到的,况且你还没有棺椁高,你去了能干什么?
这固执的小孩儿,走到快到墓室的地方却没有再度前进了,蹲下小小的身子,安安静静的。
夜泯心道:“要进去就进去啊,赶紧的,去看一眼,咱就回去睡大觉了,你这样蹲着,是想干嘛啊。”
墓室里头却传出低沉的叹息。
夜泯一听便知,是炎阳在里头,这一对父子,怎么回事?不仅花费巨资建造一个可以保尸身不腐的冰室,还早晚都要来此地报道,对死者也太过依恋了。
“月儿,我想你。哎,你若还活着,该多好。颜儿长大了,很懂事,我会好好照顾他,培养他,你泉下有知,也该瞑目了。”隔着厚厚的石墙,一句句情深意重的话语轻轻地飘到夜泯耳朵里。他忽然忆起,玄月阁的名字正是来自沁欢颜的母亲玄月。
丈夫在里边哀悼缅怀,儿子在外边蹲着,看样子是不想进去打扰。他每日都这样吗?还是偶尔?
事实证明,沁欢颜的确每日都去他母亲的墓室,早上与炎阳一道进去,小小的年纪为了不在寒冷的地方让父亲担心,为了能多陪伴母亲,愣是天天坚持用冷水沐浴,以提高对寒冰的免疫力。到了晚上,会默默守在外头,不去打搅他父母的特殊“相会”。
白日里炎阳一有空闲就会陪在沁欢颜身边,悉心教导,只要他在,就不会假手于人,虽然严苛,虽然高标准高要求,但是沁欢颜总是会带给炎阳无比大的惊喜。所以,从未苛责过他。
父慈子孝,夜泯甚至看不出会有什么不好的苗头。简直不敢想象,沁欢颜若不是疯子,为何要做这种事情。父亲是迟早会归去的,到时候沙巴克不是自己的吗?干嘛要做丧尽天良的事,去害死一个至亲至爱的人?
随着时间推移,沁欢颜已经出落得一表人才,无论是心智品行,还是文韬武略,夜泯都找不着一丝的瑕疵。他就是一个非常棒的沙巴克城主接班人,若说他不配,夜泯敢说这玛法大陆,没人配!
“颜儿,今日不必去修炼了,你祖父的一位旧部,也是为父一位至交好友从远处归来,我设宴接风洗尘,顺便引荐你们认识。以后他可能就留在我麾下,为沙巴克效力了。”炎阳喜上眉梢,看来,那人在他心目中,有些重要。
沁欢颜认真隆重地穿戴好,准备赴宴。铜镜中十一二岁的沁欢颜虽然还稚气未脱,看着青涩,却是有了倾世容颜的影子,不难想象,长大后,是如何超凡脱俗。
夜泯盯着镜中的人儿看了又看,哎,果然自己贪恋他的美色呢。
来到大皇宫,见着用最高规格的礼仪款待之人已经坐在沙巴克城主的旁侧,不卑不亢,谦和有礼,抬起眼,却把夜泯吓了一跳,那人竟是魏峯,炎阳重视的友人竟是魏峯?
“来来来,颜儿,这位是魏峯将军,你祖父的得力将领,他因常年驻守边关,鲜少回来,你赶紧来见过。”
沁欢颜非常礼貌地行礼,“沁欢颜见过魏峯将军。”
魏峯眼前一亮,赞道:“城主好福气,小少主生得气宇非凡,一派王者风范。”
“哈哈哈,是的,我的宝贝儿子,怎么能差?来来来,各位请入座,我们好好聊。”
沁欢颜坐到父亲的另一侧。接风宴还邀请了沙巴克的重臣和多位将军,为了达到欢庆的气氛,还邀请了艺人弹琴跳舞,觥筹交错,举杯畅饮。魏峯也是献上边关的特产和佳酿,那夜炎阳很是高兴,陪着魏峯等人,把酒言欢。
这是夜泯进入沁欢颜的心魔以后,首次见炎阳饮酒。
平日里父子一起吃饭,聊聊天,讨论一些门派里的事务,也是其乐融融,温情流露。看得出炎阳不是一个喜酒之人,基本是不沾酒的。偶尔遇到什么庆典,重大的宴会才会小酌一杯。
夜泯哪里会想到,正是这一场宴席,正是这一次见到魏峯,正是这一次的开怀畅饮,彻底改变了沁欢颜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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