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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欢颜红着眼眶, 心急如焚, 父亲的意乱情迷已经疯狂到令人害怕的地步了,这还那个对自己疼爱有加, 慈爱豁达的父亲吗?
“月儿,你就是我的月儿,是我炎阳此生唯一的爱人。你怎么能那么残忍, 你怎会不认我?月儿。”伴着他的低吼, 腾出一只手捂着右腹低呜了一声, 然后便笑起来, 呵呵呵呵一阵接一阵的发笑, 笑到最后,只是张着口, 却无声无息。
仿佛整个世界失了声。
得了自由的沁欢颜飞快挣脱出来, 拉开了父子间的距离。那种想飞快逃开和坚持留下来查看他身体不适的矛盾感拼命拉锯着, 霸占着沁欢颜魂不守舍的心绪。仿若自己也是醉了的人,根本,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方才还是温润含笑的眉眼,现下已经扭曲起来, 借着灯火, 指着沁欢颜, 嘶声怒吼:“你这个刽子手,都是你, 你害死了我的月儿, 是你害死她的。你夺走了我最爱的人, 老头,我要拿你怎么办?”
炎阳从阴影中走出来,站在离沁欢颜几步远的地方,没有再前进,或许,他已经彻底清醒了,但似乎醉得更深了。他认得面前这个高挑出彩,举世无双的大男孩,他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这是不争的事实,自己永远不容许别人伤害他,自己可以给他想要的一切,却是永远没法给他缺失的母爱,因为那个女人,再也活不过来。
转过脸,他的眼睛漆黑如墨,在幽渺的光中亮着,向着沁欢颜所在的角落,怔然相望。
父子两视线冲撞,仿佛有明眼不见的暗涌‘丝丝丝……’在空气中奔腾,外边恰好一道电光火闪划破天际,轰隆的雷鸣灌进耳朵里,沁欢颜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炎阳靠了过去。
他的脚下是无声的,却又像带着千钧之力,每一步都仿佛要在地上留下脚印,没有印在地表,却是印在沁欢颜的心底,缓慢却有力的倾轧过去,仿佛要踩在沁欢颜心上,仿佛要将他现有的世界碾碎。
沁欢颜不怕他,现在的他早已不是那个淌着鼻涕粘着父亲想要他陪伴的小屁孩了,他的体格虽不及炎阳魁梧,方才被控制得牢牢的,几乎不能摆脱,但是那是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在自己最信任的人面前,他允许自己孱弱,允许自己卑微,允许自己不设防。
可是,心中的哀默无声无息将自己的弱小杀死,将自己的美梦击碎,现实摆在面前,父亲从来就没有原谅过自己,他只是,隐藏得很深罢了。
终于在他面前站定,沁欢颜望着他的眼,安静下来。
殿外雷雨大作,室内也好不到哪里去,二人的内心世界都仿佛正被狂风暴雨席卷,摧残。却都只是站着,安安静静,默然相望。
“从今往后,少出现在我面前。”兴许有过不舍,兴许有过不安,最后化作一股无形的绳索,一头在自己手中,另一头,不知断在何处。脸上又恢复了无知无觉的淡漠表情,镇静无比地走出了沁欢颜的房间。
夜泯被今夜发生的这一幕吓得失魂落魄,炎阳为何要说沁欢颜的母亲是被他害死的?要知道自己一进入心魔,就是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孩童,那个时候玄月已经死了,论谁都不会相信玄月是被沁欢颜杀死的。
但是看炎阳痛彻心扉的模样,又不像是在发酒疯,确有其事?要不然,依沁欢颜的性子,怎么会不站出来解释反驳,如何会这般隐忍?
还有什么惊天的大秘密是自己不知道,或是遗漏了的?
醉酒的人走了,滴酒未沾的人却是疯了一样摔砸起来。将目光所及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儿全都掀翻在地,伴随着他的嘶吼和发泄,沁欢颜的寝室已经满目疮痍。他的疯狂把夜泯吓着了,也心疼坏了。
最终两人的视线都落到一柄虎头匕首上,沁欢颜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拿在手里,端详着,摩挲着,那冰冷的铁质手柄,犹如沁欢颜此刻的心,冰凉死寂。
他将匕首握在手中,然后冲出了玄月阁。
夜泯暗叫不好,难不成这就是沁欢颜弑父的动机和理由?不可能偏执到这般疯狂的地步,不就是被抱了一下,然后说了那种气话吗,竟动了杀机?
夜泯想惊呼,想阻止,想把他拖回去,锁起来,最好再淋他一桶冷水,待他好好冷静一番。
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叫一声他的名字都办不到。
这条路是同往冰陵的,他要去见他的母亲?不是才去见过吗,这孩子,还真是倔。
沁欢颜冲进了冰陵,见到冰棺的时候,双腿一曲,咚一声跪了下去。
“娘亲。”声音很小,却无比清晰悲恸,这是夜泯头一回听到他叫娘亲。顿时百感交集,连同自己这个局外人,也动了恻隐之心。
“我来还你的命,今日我就还给你。你为了生下我,难产而死,是我的错,我不该降临在这个世上,我不应该拆散你与父亲,我不该把他变成玛法上最悲哀的人,我不该夺走他的爱人,我不好,无论怎么做,都无法让父亲真正开心,无论我做什么,他要的始终只有你一个。我是多余的,我应该代替你去死!!!”
谁也没料到,他们一家竟有这样的恩恩怨怨,可这又关小小的沁欢颜什么事?他何错只有?
炎阳的那一番话,太剜心了。
夜泯万万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听到沁欢颜唤出第一声“娘亲”,那么,宁愿永远都不要听到。他母亲的死本就是个意外,怎么可以强加在一个婴儿身上?这么多年,炎阳对沁欢颜并非是厌恶的,他只是……看着越来像玄月的儿子一天天长大,那种失落,那种遗憾,那种对亡妻的追思,无法宣泄,无人可替,所以就在酒后一吐为快,压根儿就没想过,这样说,会对才十几岁的沁欢颜造成什么样的心理负担。
匕首在眼角处闪烁出一道锐利的光,沁欢颜带着哭腔,准备对自己下手,或许这一刻他的确想一死了之的。疼爱自己的父亲再也回不来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僵,因为,沁欢颜实在太像冰棺里躺着的女人了。夜泯知晓,城主夫人玄月死后,炎阳一直是独身,根本没有续弦的念头,更不会有任何人可以再走进他的心里。
所以,以他对玄月的爱,越是深沉难以忘怀,就越是对沁欢颜产生一种畸形的情感。要么像今夜这般再次失控,将他当做死去的玄月,要么就越来越恨因沁欢颜的出生导致玄月离开人世的这个孩子,还有最后一条路,就是再次将沁欢颜送离沙巴克,越远越好,就像他方才说的“少出现在我面前。”
哪一条路都不会是沁欢颜愿意的,哪一种抉择都背负着他心理年龄无法承受的伤痛。这伤痛,绝对不会亚于痛失爱妻的炎阳。
高举的手并没有放弃,而是狠狠地精准的刺入自己大腿上,匕首太过尖锐锋利,刺入血肉时,夜泯疼得要疯了,这已经是第二次,利用心魔窥探沁欢颜的往事被他的匕首所伤,简直可以用“痛不欲生”来形容,这个死小子,你这般小就学会自残了吗?
夜泯真是叫苦不迭。痛到头皮发麻,眼神涣散,耳畔又传来沁欢颜的低吟:“孩儿是不是很没用,总是不能讨父亲欢心。连赴死都办不到……娘亲,父亲变了,他身边多了一个奸佞之徒,居心叵测,我怎么放心得下就这样随你而去,丢下孤零零的父亲,他要怎么办?娘亲,你当初,为何不一并将我带走,让我背负这些……”
沁欢颜拔出了匕首,血珠从伤口处渗出来,一滴滴滑落,滴在透明的冰上,温热的血水浸红了他所跪之处的冰面,融化后的冰和血液混在一起,变成流动的小泉,围着玄月的冰棺的地面,绕了半周。
血腥味开始弥漫。
夜泯咬着牙,强忍着这种折磨,其实只要他一句话,心魔就会放他脱离苦海,回到梦之森,过自己与世无争的清净日子,想干嘛就干嘛。
可他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因为,高潮部分似乎就要来临,真相即将浮出水面。到底是沁欢颜罔顾人伦亲情残杀生父,还是有别的什么误会,比如失手错杀?被嫁祸?
夜泯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弄清楚。要不然,下次再见,要如何面对他呢?
以为那一刀就完事儿的夜泯简直太过天真,因为,接下来还有许多刀。直到他和沁欢颜都躺在血泊中,脑中除了痛,什么也感受不到。以至于后来是怎么回到玄月阁,怎么养伤的,夜泯也弄不太清楚了。
沁欢颜自然是卧床不起,躺在榻上,冷汗连绵不绝,裹着被子,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发冷,来了几波医者和道士,开了无数的药,都未见好转。
直到炎阳的出现,沁欢颜才打起精神,当着他的面,喝了奶娘喂的汤药。
待他喝光以后,奶娘退了出去,留下他们父子好好相处。换作事发之前,这样和父亲共处一室,不会觉得不妥,反而会喜上眉梢,拉着父亲侃天侃地,像普通父子一般享受天伦之乐。
但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炎阳自知有愧,不好苛责他。坐在方才奶娘坐的那个位置上,一句话都没有提。
沁欢颜看得出来,今日,他是清醒的。
那夜炎阳以沙巴克闯入刺客,护主不利为由,把目睹沁欢颜在星辰殿受伤的守兵全杀了。沁欢颜受伤也是极为隐秘的,估计除了玄月阁中忠心耿耿的少数人知道,沙巴克上上下下都捂得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