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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泯躲在梦之森里足不出户,一呆就是三日,平时回来看一下阡陌和晓生就得急着赶回去处理门派的事务,就怕哪里出了纰漏,怕对不起大伙儿,怕拖累门派,更怕辜负欢颜。
毕竟‘不离不弃’如今并非只属于沁欢颜一个人,也是自己流着血淌着汗,冒着生命的安危,一步一步护住的。自己早没把自个儿当外人了,曾几何时那个潇洒不羁,独来独往的夜泯变化成如今这个凡是以大局为重,为门派利益和荣誉拼搏的人了?
这个转变是潜移默化的,并非一朝一夕形成,所以夜泯认为这就是理所当然。可沁欢颜要撇清关系了,自己的身份就变得尴尬起来。
回去继续当梦掌门俨然是不现实了,自己的心胸没有那么宽广,不可能天天看着他与他的妻子出双入对不吃醋,更做不到默默付出静看他们举案齐眉的大度。不哭不闹不自残已经是自己能默默承受的最大极限。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夜泯依旧潇洒自在。
听闻沁欢颜已经回到了沙巴克,他自然能把沙巴克上上下下打理好,用不着自己瞎操心了。果然是……瞎了眼一样……咸吃萝卜淡操心。
“师傅,喝茶。”略带稚气的声音传进夜泯的耳膜,夜泯欣慰的抬眼。阡陌终于能明明白白的说上一句两句了,并且已经能辨认出谁是谁,笨笨是笨笨,哥哥是哥哥,师傅是师傅,即便夜泯故意将春华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阡陌也会过来扯着自己衣袖唤师傅,不会认错。那就说明,他的智力在经过耐心的教导和训练后,有所提高。
这是个好消息,表示着只要循循善诱的教导他,以后他会自食其力,会摆脱傻子的阴影,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嗯,乖呢,今日想吃点什么?师傅待会儿去给你做。”夜泯一手接过茶盏,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头。“哟,呆毛又长长了许多,快挡住眼睛了,要不,师傅给你修一修吧。”
阡陌却宝贝的护着他的脑袋,使劲儿的摇头。
“怎么啦?不乐意师傅给你剪呀?”也只有跟自己的徒弟呆一块儿,才能暂时忘却那些烦心事,看着阡陌的童真,春华的懂事,夜泯心想,即便身边没有沁欢颜这个人,自己也照样过日子,没什么大不了。
阡陌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好不容易组织好语言说道:“哥哥说,头很重要,不能随便碰。”
那倒是真的,哪家教育小孩不得这样说啊,做长辈做父母的当然要教孩子,身体的器官哪些是比较脆弱不能磕碰到,哪些是比较隐私不能给别人看给别人摸的。春华还真是细心,把这个呆头呆脑的弟弟照顾得很周到。
“师傅是坏人吗?师傅会不会害阡陌呢?”夜泯问。
阡陌很快就回答:“师傅是好人,师傅对我很好很好。”
夜泯笑眯眯的看着他,问:“既然如此,阡陌就可以信任师傅,因为你对师傅而言相当重要,师傅绝对不会伤害你,同样的,师傅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阡陌呵呵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拱到夜泯怀里,撒娇道:“那给师傅剪,给师傅剪。”
于是夜泯让笨笨找来剪子,麻溜的替阡陌修剪好额前的碎发,弄好以后,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多了,显得特别阳光帅气。
摸了摸他的脸:“快点好起来吧,师傅还盼着你成亲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呢。”
眼角余光忽然扫到门边一双鞋子,夜泯抬头,与巡视回来的春华对视着。“今日怎么这么早,回来得正好,你带阡陌去洗洗,可能掉了发茬儿在他颈里,不舒服呢,看他挠得……”夜泯帮他揭开衣领吹了吹,果然看到一些碎发不慎掉了进去。
春华的眼中闪现出一抹耐人寻味的迷茫,直到夜泯诶了一声,他才回神道“好的。”目光一直在夜泯脸上,就担心他有过激的行为,毕竟……城主的大婚在即,消息传得是沸沸扬扬,玛法大陆人尽皆知,因为好多年沙巴克城里都没有这般隆重的张灯结彩,大家也都无比好奇,不知道哪个幸运的女子能飞上枝头当凤凰,既可坐拥天下,还能与沁欢颜这样的旷世美男子喜结连理,怕是几辈子才修来的福分。
大家都等着五日后新娘子过门,带着猎奇和看热闹的心理前去沙巴克一睹芳容。
作为玛法巡神,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起初师傅忽然回梦之森,说是要小住一段时间他就觉得不对劲了,紧接着失踪了几个月的城主也忽然回到沙巴克,重新管理门派,师傅却没有半点要回沙巴克的意思,春华不是傻子,他已经猜到俩人之间出了问题。
今日寻了个机会去问城主,那人却是嘴严得很,不肯透露半分,只是托他好好照顾夜泯,嘱咐一定看护好他,最好寸步不离。这意味着,师傅是知道此事的,所以故意躲进了梦之森。
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春华还是不安的看着夜泯,师傅对城主的感情那么深,怎么舍得他与别的女子成婚?可是看到师傅平静的面庞,和这几日的行为态度,又不像痛苦的样子。他是极力在压抑自己的心事,还是,真的不把这件事当回事?
“咦?你盯着我干嘛?我脸上有脏东西?”夜泯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两把,不见掌间有不干净的东西被带下来啊。
春华赶紧低着头扯着阡陌的手臂,拖他进去洗澡换衣服了。
夜泯无聊的翻看春华买回来的东西,吃的玩的,应有尽有,大部分都是给阡陌的。他啊,完全把这个高高壮壮的男子当孩童在对待呢,瞧瞧,皮影人偶、弹弓、七巧板、孔明锁、走马灯……这孩子,是要把集市都搬回来吧。
还贴心的给自己买了蜜饯和绿豆糕,夜泯打开来各尝了一个,却没有记忆中那个味道,嘴里涩涩的,猛的想灌口茶,才发现杯中的水已经被喝干了,两三朵湿漉漉的菊花在杯底挤作一团,脱离了水它们就无法绚丽盛开,再也撑不起那薄如蝉翼的花瓣,焉嗒嗒的,像烂泥一样,毫无生气。而且细看,还泛着一股残花败柳般的恶心。
哎,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凭什么分他的半壁江山,凭什么跟他平起平坐,两个人,从一开始就不在同一个层面。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把玩着手里的茶盏,陷入沉思。玛法大陆,还好吧?少了一个叫阿梦的人,又有谁会想起呢,又有谁会惦记呢?还不是照常的运转,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生的生,该死的死。从来没有远大的志向,却不甘就这么潦草收场。若可以一直和欢颜在一起,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无论什么结果自己都可以坦然接受。而不是中途分道扬镳,无疾而终。
没有凡虫的女儿,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他就用不着去履行承诺,迎娶一个或许并没有那么想娶的女子。夜泯能从沁欢颜的双眸中读懂一些讯息,包含了不舍、心痛、懊恼,他以为做到了微不可查,掩饰得很好,但是怎么可能逃得了朝夕相伴心灵相通的伴侣的眼睛。
可就算他心不甘情不愿,最终也只能回到原点,接受命运的安排,接受父母的安排。
其实想那么多也是庸人自扰,自己不可能杀掉情敌让一切变得简单,也不可能再硬生生逼沁欢颜放弃那个婚约,那样的夜泯不但不值得被对方喜爱,自己也会唾弃自己。
这几日与其说是冷静,还不如说是强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自己还有两个徒弟,还有晓生和门派里一些出生入死的伙伴,自己并不孤独。不必惶恐不安,不必纠结生命中是否还有沁欢颜。世间事就是如此,有了突如其来的邂逅和始料未及的喜欢,当然也就会有猝不及防的再见和毫不留情的散场。他只是,比自己更早看透而已。
是啊,他是沙巴克城主,怎么能没有城主夫人,怎么可以没有后继者,他应当有至少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像他一样足智多谋又出类拔萃,永远耀眼的站在玛法之巅,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沙巴克才会繁荣昌盛。
夜泯深深吸了一口气,掩盖住内心的苍凉。因为春华和阡陌的脚步声就在身后响起,不想他们替自己担心,哪怕是那个傻子,他都到了会看人脸色的时候,见自己唉声叹气,就会蹭过来,歪着头看得极其认真,仿佛想在夜泯脸上瞧出个不快乐的一二三来。
“师傅,你陪着阡陌玩一会儿吧。我去煮饭。”春华牵着阡陌过来,把他按到凳子上,擦了擦发丝上的水渍,并用梳子理顺,打理得很细致。
夜泯走过去,接过春华手里的木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替阡陌梳起头来。“我想吃饺子了,你去把面和了,一会我来包。”
“饺子,饺子好吃,我要吃我要吃。”阡陌一听到饺子就异常激动,拍着手掌,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夜泯点点头,问:“你想包饺子吗?师傅教你呀,以后阡陌长大了,可以自己做给自己吃,即使没有师傅在身边……”夜泯一下子哽噎住,自己不在他身边,还能去哪儿呢?他就是自己的责任,如果不是他舍命相救,自己早就死了,如今他衣食住行样样不能自理,恢复起来相当缓慢,也不知道到底还要多久才可以教会他独立,不过,自己的所有闲暇都可以用在阡陌身上了,终于,有这个机会好好弥补这个孩子了。
春华前脚刚跨出去,听到夜泯这样说,忍不住又退回来,来到他身边。
“师傅……我们三个不会再分开了,你就安心住在梦之森吧,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时间,是距离也是宽恕,让一些情感更清晰,让一些人更明白,也会令一切都趋于平静,不再悲伤泛滥。
夜泯加重语气道:“好,不会再分开了。”
吃了饺子,阡陌就嚷嚷着困,见他哈欠一个连一个,夜泯就照顾他上床休息了,但是自己还不想这么早回到自己那屋,理由很简单,怕孤独,怕一个人呆着,怕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沁欢颜。
所以哪怕是陪着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心里似乎都有了慰藉,充实许多。
坐在阡陌的床边,听着他规律的呼吸,等着春华回来。他去玛法巡视一圈后会去规训室陪一会晓生,这是他的作息规律,夜泯欣慰他快速成长,终于能独当一面。
不过今日耽搁的蛮久的,这个时辰了,还没回来。没人说话聊天,马上有陷入烦躁和焦虑的前兆。
他开始起身从这边踱到那边,又从那边踱到这边,似乎走来走去能消耗体力,能增加疲劳感,然后等下一挨着床板就能立马入睡似的。其实,并不可能。
夜泯已经数不过来自己有多少个夜晚是彻夜难眠的了,真的,以前没钱的时候,起早贪黑,累得像狗一样,只为能吃个饱饭,能凑点钱去买武器买药品修炼,后来去了玄月阁,自己则不知不觉养成了睡懒觉的习惯,再后来在梦之森,一睡可能就是一年,现在呢,又是几个月这样的连续失眠,总觉得自己的神经一会儿紧一会儿松,迟早要混乱。
大概来来回回走动了半个时辰,身上都起了薄薄一层汗了,春华才推门进来。
见到夜泯的一瞬间,春华关切的问:“怎么了,师傅,你为何走来走去?”因为这几日师傅表现得太过正常,正常聊天吃饭,越是这样春华才越是觉得不安,巴不得他发泄出来,哭一场或者大骂一通,宣泄完以后才好翻篇儿,否则这个砍儿一直摆在面前,如鲠在喉。
师傅偏偏就是故作镇定,春华都找不到机会安慰,如果真的不在意,怎么可能夜夜都睡不好,成天顶着淤青的眼圈,跟被人揍了似的。现在还在屋里无缘无故的晃,记得他是最讨厌谁这般来来回回走动了,说是看了眼睛发胀,脑袋眩晕。
“噢,活动活动。他睡着了,我也回我那屋去。”夜泯扭头看了看阡陌,小子睡得很香,四仰八叉的,虽然智力跟不上,但是活蹦乱跳的,能吃能睡,嘴巴还甜,很是招人喜欢。“晚安,阡陌,希望你明日更聪明一点,每日进步一些,总会好起来的。”
说完就准备出去了。
春华立在门边,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怎么了?有事?”如今玛法太平,他这个巡神又清闲了起来,会有什么事呢?不会是要问自己的事吧。毕竟回来这么些天了,也没有面对面好好说清楚自己干嘛不回沙巴克,非得在梦之森呆着。
春华问:“师傅,你是真的放下了么?”
夜泯挑着眉:“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让开,我回屋睡了。”
春华不仅不让,甚至甩出胳膊,撑在门框上,阻挡了夜泯的前行。
夜泯敲了敲他的手臂,巍然不动,又不忍心真的打疼他,于是叹了口气,“别在这屋讲话,让他好好睡。你陪师傅去山上走走吧。”
两人踏着月华,慢悠悠的走着。
“哈哈,还是有日月更迭的环境更美妙,要不然,都不会知道一日是怎么过去的。”夜泯精神抖擞,没有半分睡意。
“师傅夜夜不睡,根本就不需要黑夜,你这样折腾自己,又是何苦?若是不想城主与他人成亲,你说一句,我便把那女子捆了绑了藏起来,让他们永远也成不了亲……”
夜泯缩了缩脖子,这种话,竟然是自己一向胆小懦弱的小徒弟说出来的,不得了不得了,这是人长大了,心也大起来了。
“师傅啊,你说话呀,你这样我看着好难受。你与城主之间到底怎么了?是他辜负了你么?”
夜泯摆摆手,足下急促起来。与其说散步,不如说小跑。自己成天窝在屋里头,不是自己那屋,就是春华那屋,回来这么久,也没去看过晓生一眼,因为……他曾那么武断的阻止过自己和沁欢颜在一起,自己却从未把他的劝诫放在心里。
一次又一次跑到那个身边,热脸贴冷屁股,犯贱。
最后人家一句要成亲了,所有的所有,都化为了乌有,变成了笑柄。
所以夜泯觉得没有脸去见晓生,他不知晓自己的遭遇还好,若是知道……还指不定要如何嘲笑自己。其实被他嘲笑也认了,只怕他会加深对沁欢颜的误会,以后越加针对他。
就算自己跟沁欢颜没有结果,也该好聚好散,自己不想拆散他既定的姻缘。他权衡利弊,我及时止损,两人之间的默契不止是相濡以沫白首偕老,也可能是一起退到陌生的关系,从此,再无瓜葛。
“谈什么辜负不辜负?两情相悦这种事是求不来的,我们在一起时很幸福,分开来,也不会相互生怨。我这一生遇到过很多人,他们如同指尖的烟火,忽明忽暗,最后只沦为一抹灰烬,而欢颜不同,他如同北斗,闪耀在我的整个人生。你是看着师傅一路从泥泞走来,以前的我是多么平凡,何其幸运遇到了他,一路走来,所有的风景都不同了,因为我在乎他,所以才能不顾生死并肩作战,假如说我这个‘梦掌门’还算称职,那也是因为欢颜,他潜移默化教会我很多,让我的能力和心理都逐渐强大起来,我想保护他,想保护他在乎的一切。是他的爱令我镀了金,让我更加坚韧强大。”
夜泯停下脚转头,深沉的看着春华。“没有他,就没有如今的‘梦掌门’,是他让我体会到集体和团队的重要,是他让我有了归属感和荣誉感,是他……让我即便没有洗灵,也能成“神”。所以,我怨什么呢?他和那姑娘的亲事是他还在母亲肚子里时就定下的,他父母过世得早,那种指腹为婚的承诺一言九鼎,若是悔婚,姑娘以后还如何嫁人?若是悔婚,欢颜的父母将会被世人指指点点,若是悔婚,……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喜欢一个人,是很自私的,我没有多伟大多崇高,只是……容不下这颗砂砾罢了。”
春风捏着拳头,一脸的愤然。“那城主呢,他怎么想的?”
夜泯干笑两声。“能怎么想啊,估计也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吧,否则,起码还能再骗我几年……不怪他,你想啊,他这么一个耀眼的男人,是不是该有个好女人陪着,然后给他生一窝儿子啊。”嗯,就是猪崽子,就是。
春华拧着眉,期期艾艾的问:“师傅会去参加他的婚礼么?沙巴克……很热闹呢,在准备大婚,排场很大……那是谁家的女儿啊?”
夜泯又干笑,听到自己怪异的嗓音,撇了一下嘴。“诶,自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啰,我不会去的,我去干嘛啊,我算什么……我不去。”
凡虫的女儿,应当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吧,想必是位会法术的美女,等了欢颜很多年……最后他们成双成对,成全了一段玛法佳话,自己却无名无分默默退出。
崇高的话自己讲不出来,因为如果自己不曾深爱他,他与谁成亲又跟自己多大关系呢?反之,爱到深处,就会不自觉的替他考虑,似乎除了自己伤心欲绝,好处远大于弊端。
春华攥紧的拳头轻轻的松开,师傅对城主的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也不可能说忘就忘得了。可这一切太突然了,别说师傅没有心理准备,就连他这个旁观者都受不了他俩这样毫无征兆的分开。真的能说断就断么?
“师傅,我能为你做点什么?”春华将自己的师傅看得比亲哥哥还重要,还尊敬,不单单是因为他曾救过自己,养育过自己。夜泯身上的光辉点很多也很细小,不熟悉他的人根本也发觉不了,但是相处久了就能看出他是一个多么善良,多么睿智的人,他会在不经意间走近别人的心房,让人喜欢他的性格,喜欢他说话时的表情,喜欢他做事从容又带些执拗的坚定,喜欢他的聪明,小心思。从小与夜泯相依为命的春华很自然的把他当神明一般敬爱。
师傅没有害人之心,师傅也不惧艰险困苦,师傅很厉害,也很容易心软。
但是师傅此时此刻,一定是需要自己的帮助。
说实话,长大后的春华越来越像个大人,变得有担当且独立了。他会很有主见的替自己考虑,可以把玛法大陆和梦之森都打理得井井有条,那个依偎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小孩已经不复存在了,望着比自己还高的小子,夜泯舔了一下嘴唇,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抑。
“师傅的事,不用你操心。我不会怎么样的,你也看到了,我回来这些日子,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
春华一语道破:“你那是在掩藏自己的心事,阡陌傻看不出来,我还看不出来么?若是师傅不甘,我们就去大闹沙巴克,让城主给你一个说法,让他退婚,娶师傅。”说到这儿仿佛有觉得话里有病句,春华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脸,改口道:“不是娶师傅,是……反正,就是得跟师傅生活在一起。”
夜泯见他维护自己的想法如此特别,哭笑不得。不过,自己还没有沦落到去抢亲的地步,因为,自始至终都是沁欢颜想要分开的,他已经替自己做了决定,那就是,再无交集。
拍了拍春华的肩,自己的脚下又动了起来。
“师傅,你到底打算如何呀?”春华追上,与夜泯并肩而行。师傅的脚程再快也不可能快过自己,他若想奔跑,哪怕是逆风而行,自己也会奉陪到底。
夜泯没什么打算,自己与沁欢颜之间没有对与错,是与非,不过是情感斗不过理智,理智斗不过世俗,自己从不后悔深陷囹圄,为爱痴狂,即便从一开始就知道沁欢颜有未婚妻,也极有可能被他的个人魅力征服,陷入错误的轮回。
步步都是错,错就错了,自己一大老爷们,莫非还过不去这个坎儿嘛。
这些天也想得够多,不过既然不能更改既定的事实,不能扭转那个人的心意,就这样各自安好,也不是不可以。生活总得继续,两个徒弟都需要自己,哪怕再心烦意乱再不甘心,也要沉住气,不能给孩子们添堵。
“我只想快些把阡陌的问题解决了,他是一个很有上进心的人,从小就有担当,若不是他,欢颜想要东山再起,缺少资金和新的人脉关系网,难度会加大很多;若不是他,那些被取出精魄的人无法安然抵达冰陵,都会死于非命;若不是他,流落在外的孤寡幼小根本就撑不到欢颜出地宫……所以这么好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看他只是个傻子,只是为了吃饭睡觉而活着。我是他师傅,就算后来他有了鬼窑师傅,可我毕竟跟他师徒一场,我有责任把他治好。”夜泯的眼神开始飘忽,有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涌上心头,嘴唇颤了颤,继续道“何况,他是因为我才丢了性命,如今我了无牵挂,有大把的时间和精力来研究他的问题。再棘手,我也不会放弃的。”
春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陪在夜泯身边,他快则自己快,他慢则自己慢,陪伴和守护从来不是单方面的,小的时候师傅对自己不离不弃,日子过得紧巴巴,时常饿肚子,虽然也有过送自己走的念头,但是师傅的本心始终都是盼着自己过上好日子,不用跟着他受苦,如今正是师傅陷入情感上的低谷,阡陌又那样了,弑神也指望不上,能替师傅分忧解难的只有自己,哪怕什么也不做,仅仅是陪着他,都一定会令他好过一些。
翌日,春华将早餐做好后,就外出了。
夜泯因为睡不踏实,早早就醒了,起床穿戴好便去了隔壁,望着桌上热气腾腾的早点,倒不意外,朝着床上的人喊了两声,阡陌用听不清楚的语调嘟囔着,不耐烦的翻了身,将背对着夜泯。
完全就是小孩儿性子,时辰尚早,也就惯着让他多睡会儿吧。反正自己也不饿,待阡陌醒了,再一起用餐吧。
于是就坐在窗边,翻看一些春华的心得笔记,都是些平常无奇的流水账,看得夜泯直犯困,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感叹道,做神也并不是真的就那么自在啊。因为不管是什么神,总不可能一诞生就强悍得不得了,修为都是通过后天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想让自己成为一个法力高强,游刃有余的大神,自然要付出相当多的努力。
而春华,正朝这个方向发展着,总有一天他会超越他哥他爹,成为玛法大陆最优秀的玛法神。
坐得有些烦了,便起身对门外的笨笨道:“你看着点儿,若是阡陌醒了,就叫我,我去附近走走。”
稻草人乖巧的答:“好的。”
夜泯哼了一声,这笨笨其实比呆呆聪明很多,行动也灵敏很多,不过自己还是想念自己的呆呆,可惜,那个装着呆呆“遗体”的乾坤囊已经沉入了灵瞳,不复存在了。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来到灵瞳的上方,依然是竹林的镜像,像是被什么声音蛊惑一般,夜泯有些想看到灵瞳原本的模样。自己的身体,是不是还在其中浸泡着,或者,已经化为灰烬,再难寻觅。
倒不是多自恋自己曾经的俊美长相,也没有过度嫌弃现在这副身子,夜泯自认为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茅草铺自己能住,豪华的宫殿自己也能住,帅得迷死人时也照样勤奋修炼,变丑了也没觉得阻挠了自己前进的脚步。
可就是神使鬼差的,有一丝好奇,沁欢颜的未婚妻是个美人吧?能有多美?配得上他吗?比起当年的知竹将军更甚还是逊色?自己若还是当初的样貌,有没有机会与她媲美一较高下?
脑子里各种古怪念头热闹纷呈的涌现,无不体现了自己有多不甘心。
爱过一个那么优秀的人之后,往后余生,就只能都是他了。在想过平淡的日子,找其他的人,都不会再有那种怦然心动和如火般的热烈了。
晓生的镜像,用晓生的法力,应当不难破解。
夜泯取出戒尺,在感受到它浑厚的法力涌动后,略带诧异的蹙眉问:“还会自己涨法力?这是个什么道理啊?”
涨不涨,涨多少都不是夜泯关心的范畴,他一味心思想破除这个镜像,一来是练练手,和凡虫的几次交手都有侥幸成分,夜泯不具备玛法神的资格,通晓的心法有限且带有很大的瑕疵,原则上根本不能保证次次成功,只有通过不断的练习,熟能生巧,领悟精髓,方可游刃有余。
只要有戒尺在,自己就有恃无恐。
青山,谢谢,晓生,谢谢。
强一些的自己总比弱者更能帮助自己的俩个徒弟。他们的未来或许不会与自己密不可分,但是只要自己活着一天,就应该想方设法给他们扫平障碍,让他们以后的日子更加舒坦。
换作之前,自己对灵瞳是不敢深究的,那一段被禁锢的时光,灰暗又迷茫,还险些回来不。给自己留下的心理阴影非常巨大,如今踩在这个位置,都唯恐掉落下去。
记得,灵瞳里有人对自己说话,想要带自己走。假如那不是幻听,说话的人会是谁?凡虫么?应当不是,声音不对,灵瞳里的声音似有若无,虚空缥缈,并且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亲切。跟凡虫那老匹夫的声线完全是两码子事,不过如果没有记错,凡虫似乎也提及过,自己并不能长留在玛法大陆。
一想到凡虫与欢颜父母那一辈的纠葛和他那即将成为沙巴克城主夫人的女儿,夜泯就浑身不自在,有如不共戴天之仇。
操!滚犊子吧,以后都别来招惹我夜泯了,要不然,见一次打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