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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婉清赏了一杯雨前龙井，这才问道：“近来西宁还有没有找过你？”
“前日还来找奴婢了，阴阳怪气的问奴婢到底还认不认二小姐这个主子，奴婢知道小姐还有打算，便好声好气的表了忠心。”玲玉捧着热茶，将前两日的事说了出来。
徐婉清听得微眯眼，“既然如此……你今日去一趟正院吧。”
“小姐让她去做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是出了岔子可就麻烦了。”
阿春担忧二小姐太过警惕，不相信玲玉还在为她效忠。
若是设计陷阱反被害，还平白损失了一个丫鬟，那可就麻烦了。
闻言，徐婉清不以为意道：“放心吧，我只是派玲玉去传个话。”
“小姐请吩咐。”玲玉慌忙喝完了茶，恭恭敬敬的起身。
徐婉清谨慎的看了看门外，在她耳边低声言语了几句。
听完了她的话，玲玉的神色变幻莫测。
“这……这样能行吗？”
“当然行，没有比我更了解她的人了。”
徐婉清悠然撤开身子，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这两世和徐梓玥打交道，她已经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脾性了，更知道现下对正院来说什么才最重要。
“那奴婢就去照办了。”玲玉起身退下，快步出了清掬院。
阿春看得一头雾水，“小姐，你让玲玉去传什么话啊？”
“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今日起得早，这头总是一阵阵的疼，你随我去药铺抓药吧。”徐婉清扶着额头，轻轻rou了rou太阳穴。
闻言，阿春吓了一跳，“小姐可是得风寒了？奴婢去抓些药，再给你请个大夫过来。”
“不必了，我得亲自去。”
徐婉清起身，看了看光秃秃的院落。
有些事还是亲力亲为的好，从今日开始，她不能再想着出了何事都有人拉一把了。
阿春没法子，只得拿了件蝶纹合/欢披风，带着自家小姐上了街。
两人到药铺抓了药，徐婉清并未抬脚上马车，反而低声道：“看到那边的人了吗？”
阿春疑惑的看去，就见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蹲在街角，眼巴巴看着过往行人，不停摇晃装着碎银子的缺角瓷碗。
她顿时嫌弃的收回目光，“这不是盛京丐帮那些人吗？有手有脚还不想办法讨生活，跑到这里要饭，真是丢人！”
“别这么说，他们也不是为了讨生活才要饭的，你去把他们请过来。”徐婉清低声吩咐，转身进了药铺旁的无人巷子里。
阿春张了张嘴，看着自家小姐说一不二的背影，到底还是不情愿的挪去了两个乞丐面前。
“这位姑娘行行好，赏我们点碎银子填饱肚子吧！”
两个乞丐来了劲，扑通跪在她面前。
阿春看看四周，装模作样的拿出碎银子扔在他们碗里，顺势低声道：“我家小姐要见你们，跟我来。”
说罢，她转身就走。
两乞丐对视一眼，俱都收起了面上的讨好，纷纷起身去了巷子口。
徐婉清笔直的站在角落里，不知谁家院里的海棠树这么旺盛，竟垂到了她的头顶，扑簌簌落了她一肩头花瓣。
看着这位衣着精致不凡，容貌更是国色天香的女子，两人慌忙跪下来行礼。
“这位小姐，不知您找我们两个小的所为何事？”
“听说你们什么都能办，只要这个给的够就行。”徐婉清掏出袖中的银票，在他们面前挥了挥。
阿春瞪大眼睛，想要上前一步阻止她，“小姐，你，你这是……”
二百两银子啊！
这些银子都够他们衣食无忧一辈子了，小姐怎地这样大方！
“小姐尽管吩咐，我们做事在盛京是出了名的可靠，无论何事都不会透露出去半个字！”
两人连忙上前两步，就要把银票接过来。
徐婉清猛地收回银票，伸出如葱般的两根手指，“两个时辰，你们给我找几样东西来，我就在这里等着，若是成了就把银票给你们。”
两人谨慎起来，低声道：“什么东西？”
徐婉清没有吭声，又递给他们一张纸条。
看着他们匆匆离开的背影，阿春彻底摸不着头脑了，“小姐到底要他们找什么啊？也瞒着不告诉奴婢。”
“不是不告诉你，是有些事先跟你说了也无用，等等你就知道了。”
徐婉清打了个哈欠，摊开手帕放在海棠树下提裙靠在了树边，安心等着那两人把东西带回来。
一个多时辰后，两人果然紧赶慢赶的回来，将两个油纸包递给了她。
“这就是我要的东西？”
徐婉清接过油纸包，捏了捏里头软绵绵的东西，就要解开系着油纸包的麻绳。
乞丐慌忙摆手阻止，“这个不能打开，只要闻见就得坏事，小姐尽管放心，这里头要是没有您要的东西，您大可以来找我们，命人把我们杀了都成。”
闻言，徐婉清将油纸包递给阿春，“你们不要将此事声张出去，否则知道后果是什么。”
“当然当然，我们干了十几年的生意，知道怎么做才能长久，这嘴比谁都闭得紧。”乞丐嘿嘿一笑眼底却满是认真。
看到这里，阿春总算是明白了。
这些乞丐表面上以乞讨为生，其实是为不知名的人办事，因在盛京里是不起眼的存在，故而有些需要他们办事的人定会非常信赖他们。
等两人走后，阿春忍不住问：“小姐，你平日里都没和这样人打过交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乞丐有本事的？”
闻言，徐婉清上马车脚一顿，差点摔倒在地上。
她一个深闺女子，更是武侯府长房嫡女，在外人眼里和乞丐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可前世的她带着楠儿流落街头时，有幸被盛京的一个乞丐救过。
那乞丐给了他们十两银子，又拿了些肉包子让他们填饱肚子，只因看上了楠儿，想收楠儿为干儿子，在盛京给他打下手，将来为他养老送终。
当初的徐婉清想答应，到最后也没能点头同意。
那时武侯府派人追杀，这乞丐也保不住楠儿的命，她就算知道楠儿口吃，最适合干这样要守紧口风的活，也只能带着他离开。
从那以后，她才明白盛京最不起眼的乞丐，才是最通透精明的人。
“小姐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阿春紧紧扶着自家小姐，一手掀开了马车帘子。
闻言，徐婉清只是笑笑，刚要上马车时，前面的车夫一骨碌倒了下来，顾不得疼就连滚带爬逃跑了。
街上突然一阵混乱，有人不断大喊：“裕王带着老虎上街了，老虎没栓链子，快跑！”
徐婉清听得心里一咯噔，抬眼就见不远处的一人一虎缓步走来。
今日段裕还穿着金边暗红纹绣蟒袍，是他上朝时常穿着面见皇上的衣裳，只是不同于以前的和煦，今日的他面色冷凝，越发让人不敢靠近。
这个男人从未对自己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
徐婉清默默在心里想了一通，转身躲到了马车后。
街上的商贩行人都躲了起来，唯有她和阿春屏住呼吸，藏在马车后不敢动。
她以为这样就能躲过，却没想到身边突然冒出一抹橘黄。
阿春吓得大叫一声，站立不稳的摔在地上。
还没等徐婉清回过神，虎儿就已经抬起前爪，激动的扒拉她裙角了。
是了，虎儿嗅觉灵敏，肯定能闻见她身上的味道。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得蹲下来拍拍虎儿的脑袋，“好久没见你了，牛肉干吃完了吗？”
虎儿更加激动，撒娇般蹭着她的手。
下一刻，黑底玄纹长靴出现在徐婉清眼前。
段裕背着手，看向眼前女子的目光柔和了些，“你怎么在这儿？”
“回王爷的话，小女是上街来采买的。”徐婉清比往常都要规矩恭敬，仿佛只是个惧怕他的过路人。
段裕紧紧盯着她，半晌才点头，“去忙吧，本王走了。”
“恭送王爷。”徐婉清攥紧衣袖，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古怪。
段裕毫不犹豫的转身，走出两步又停了下来。
虎儿不仅没跟他离开，反而依偎在徐婉清的脚边不肯起身。
“这……虎儿乖，跟王爷走吧。”
徐婉清尴尬的蹲下来，抚/摸着虎儿的那么差安慰。
虎儿不肯听话，依旧不停的蹭着她，从裙底到手掌心，像是思念她已经许久了。
她没法子，只得为难的看向段裕，“王爷，这该怎么办？”
“虎儿能听懂话，你自己想法子。”段裕依旧站在不远处，仿佛丝毫没看到她走也走不掉的为难之势。
徐婉清咬了咬唇。
她还是被惯坏了，才会看到王爷疏离的模样都觉得难过。
“虎儿，过两日我去王府看你，再给你送牛肉干吃好不好？我还有急事，必须得走了。”
她抚/摸着虎儿的前爪，想要用这种方式安抚它。
虎儿果然停下来和她亲昵，昂着头眼巴巴的望着她，好像在说：你真的会来吗？
徐婉清不忍的闭了闭眼，“我一定会来的，快跟着王爷走吧。”
她也不想哄骗虎儿，只是这件事已成定局，她和裕王府注定要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