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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上都天气渐暖，桃红梨白，太阳暖暖地打在身上，让人懒怠得不想睁开眼。
崔云旗官职在正四品以下，并不在昨晚春宴受邀之列，可他连夜奋笔疾书重写了清水案的卷宗，此时此刻正趴在成堆的卷宗后头补觉。
“崔二郎！还不快起来！”大理寺少卿周辅隐含怒气的声音传来，吓得崔云旗一下就蹿了起来：“周少卿，卷宗已经写好了！”
“崔胥长，还不快过来拜见恭王和世子！”周辅咬着牙说道，面上依旧笑脸迎人。
崔云旗看到刘耿倒是不害怕了，屁颠屁颠地走过来行礼，看到刘暄还颇为惊喜：“佳璟，许久未见了啊！”
刘暄和崔云旗都是上都贵族子弟圈里混大的，崔云旗开朗活泼，人缘不错，而刘暄则自幼容貌出众，却也因此受了不少调笑，崔云旗明里暗里帮过刘暄几回，因此两人关系还不错。
刘暄见到崔云旗也很开心，而且他的开心都显在脸上，一对晨露般水润明亮的眼睛笑成一双月牙，唇红齿白，笑意舒朗，一旁的周辅都有些看呆了。
“这位是长信宫的卫士，第二愔。”刘耿介绍道。
崔云旗一见到好看的女子便格外有礼，他虽未见过第二愔，倒也在世家子弟中听说过她的名头：“在下崔云旗，见过愔娘子。”
第二愔从小习武，稍微长大些便混迹在军营中，平时也是以男装示人，倒从未被人如此郑重地当做女子对待，拱手还礼道：“崔郎不必多礼，叫我阿愔就好。”
“‘愔愔琴德，不可测兮’……阿愔，极好极好，那阿愔也不必见外，同他们一样叫我云旗吧！”
第二愔极少见到这样热情的人，一时有些招架不住，点了点头就算是应了。
“咳，”周辅见几人寒暄够了，终于插进了嘴：“大王和世子前来大理寺，可是有何公干？”
“我们是来看周恪和邹守元的尸体的。”刘耿说道。
“这……”周辅一听这话就皱起眉头，语气也有些为难：“这两件案子都归大理寺负责侦办，大王虽身份高贵，但案件在侦破审办期间都不能对外透露信息，请大王见谅。”
刘耿听他推拒也并无不满：“这是周少卿职责所在，某自然不会多言，但此案并非一般的案件。少卿想必已经知道了，宫中也发生了类似的案件，陛下以交于某负责侦破，某此次前来也并不是想干涉少卿办案，只是想将尸体做一番对比，好找出一些线索，此事陛下也已经同意了。”
第二愔拿出九龙令牌，说道：“陛下已经示下，由属下随行监督。”
周辅一见令牌就磕头行礼，再听得第二愔此言，便也不好再说什么，领着几人便进了大理寺专门存放尸体的殓房。绝世唐门 .jueshitangn.info
周辅虽然一直面带笑意，可心中已然十分不满，他只觉得恭王那些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验尸技艺不过是因为他亲王的身份被捧出来的，一个强强弱冠的男子对验尸这种“下等人”的活计能懂得多少？
他心中甚至有些不满陛下做出这样的决定，但冒犯天子的想法一冒头便被他赶走了。
算了算了，随便应付一下赶紧把人送走了事。
大理寺的殓房比清水县那间小屋要宽敞许多，打扫得很干净，阴暗没有光照的条件也更利于保存尸体。
周辅找到写有“周恪”、“邹守元”的两个标记牌，再命差役清除尸体上覆盖的石灰，将两具尸体抬起来放到了长案上。
两具尸体的头颅与颈部已经平凑好，虽然案发时天气尚未回暖，可距离第一具尸体发现也已经超过十天了，保存得再好，尸身也已经发青发胀，耳鼻处都有恶臭汁液流出。
刘暄从没见过这般情状，又恶心又惊惧，只远远站在一边，全部力气都只是强忍着没有作呕罢了。
刘耿上前仔细查看了，两具尸体的情况都与尸单上记录无二，确实是死者在生前就被砍下头颅。
“这二尸都已经复验过了，是否还需要洗罨再验？”周辅朝刘耿问道。
刘耿摇头，对他说道：“我看过尸单，与我此时勘验没有差别，无需再验。”
他听见周辅轻叹一口气，便又说道：“除非必要，洗罨热敷不可过多，否则会破坏尸体表皮造成其他伤痕干扰检验，甚至会加速腐烂。我曾办过一个案子，便是仵作对尸体进行多次清洗加热，以至伤痕都不分明了，尸体不到一月便已溃烂，死者亲属有争议上诉，等再派验尸官来尸体都无法再检验了。这个案子就是因为衙役与仵作勾结徇私舞弊，所以用此法阻挠办案，为防再次出现这类情况，对于洗罨这样看似无关紧要的事，我等还是需要多加注意才是。”
周辅点头称是，心中对刘耿到改观了几分，原以为他不过是充充样子，可现在看来他倒是真心办案子的……至于是不是真有本事，还需再看。
第二愔也曾在宫中看过去世宫人的尸体，对于验尸心中也不算没有准备，可她却没有见过这样死去多日的尸体，紧张恶心这样的情绪也是难免的，可除此之外，她感受到更多的竟是发自内心的兴奋与好奇，好像摆在她眼前的是一本本她从未阅读过的书卷，里面究竟有什么内容，她迫切地想知道。
“敢问大王，”第二愔开口问道：“如何判断他们是生前被人砍下头颅的？”
刘耿因着上过战场的缘故，对砍杀伤最是擅长：“看两具尸体的断头处，皮肉卷凸，两肩井部位耸脱便是生前被砍头，死后被砍头，身上筋肉便不会再起反应，皮肉不卷凸，肩井部位也不耸脱。”
第二愔一边点头，一边默默消化刘耿所说的话。
“那这两具尸体和宫里那具到底是不是一个凶手？”刘暄忍着恶心，问出了他们前来此地的唯一要探究的问题。
“不是。”刘耿的语气轻缓，却十分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