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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天气本就潮湿，再加上大牢内的阴冷，让刘耿的两膝渐渐酸痛起来，连小腿也异常沉重。
比起真实的痛感，刘耿更讨厌这样酸麻的感觉，整个人都特别不舒服，而且乏力。他伸手按了按膝盖，轻微地挪动了一下陷在轮椅里的身子，似乎想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然后才开口说道：“你把昨晚离席后的经过说一遍，要事无巨细地说。”
“是。”都纳文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仰起头，认真地回忆起当夜发生的事。
“昨晚我见谢睿离席去解手，我才起身离席。等我到后院茅房的时候，谢睿已经折返回来了。”
刘耿插嘴问道，但声音异常轻缓：“他看上去还清醒吗？”
都纳文点了点头：“他身上酒味挺浓的，但人看上去挺清醒，还和我打了个招呼。我点了点头算回礼，便着急奔去茅房了，我真的什么也没看到。”
刘耿好似并不在意他的辩解，又问道：“那时的雨大吗？你有没有觉得冷的感觉？”
都纳文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但还是老实回答了：“不算大，雨点稀疏，打在脸上不会成股的流下，但因为雨下得挺久了，所以地上有积水，坑坑洼洼地，踩到会‘吧嗒吧嗒’地响……并不是很冷，但一下子进到雨里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很好，”刘耿很喜欢这样有画面感的描述，这样听上去有些细碎的回忆反而更真实：“除了风声、雨声，你还听到什么别的声音吗？”
“声音……”都纳文不自觉地闭上眼睛回忆起来：“我记得当时我很急，雨滴打在身上很不舒服，我感到肚子又是一阵绞痛，只想赶紧去到茅房，等我打开茅房的门，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啊！我想起来了，我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女人？！众人忍不住面面相觑。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但刘耿轻缓的声音并未发生改变，他又问道：“你听到她说了什么吗？她的声音听起来是什么样的？”
“我听到她喊了一声‘谢郎’，然后就没有再听到其他的了，她的声音很轻柔。就是娇滴滴的小娘子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听到这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你回头看了吗？你看见了什么？”
“我……我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后院没有灯烛，只有远处传来的一点熹微的光亮，能让人勉强看得清路，反而是地上的水洼更亮些，我看到一个女子和谢睿站在巷口，他们似乎在说话，我只看到这一眼，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就进入茅房解手了。”小说娃 .xiaoshuowa.
“你回头看的那一眼，其实比你知道的看到了更多。”刘耿的声音此时听起来就像一个能蛊惑人心的咒语：“你看到了发亮的水洼，看到了远处的灯火，你看得清路，看得见茅房的位置，你回头匆匆一瞥，你看到那个女子……那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她穿什么样的衣服，梳着什么样式的头发，你一定也看到了，对吗？”
都纳文也不管什么礼数了，直接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回忆，声音有些发闷：“我先看到发亮的水洼，然后是一个女子的身影，她穿着一件大袖襦裙，裙摆和披帛都被地上的雨水沾湿了，那是一条海棠红色的披帛……她的身影很漂亮，比谢睿矮了一个头，她的脖颈线条很美，对了，她梳着一个随云髻，簪着一朵很大的花，好似是芍药。”
“这个打扮……”崔云旗也回忆起来，他马上想到了一个人，眼睛睁得老大：“听上去不就是觥录事花娘子吗？”
魏凌瞥他一眼：“你确定？”
“当然，这点记性我还是有的，她名为花娘，所以喜爱各种花，昨晚她的高髻上就是簪了一朵芍药，可是……案发以后她完全没有说起过她单独见过谢睿的事啊。”
贾宏茂捋了捋胡子，说道：“也许就是做贼心虚，无论如何这个花娘子都得带回来好生问话。”
刘耿就跟没听见身后几人的这番对话似的，继续专注地问着都纳文：“然后呢？你都干了些什么？花了多少时间？”
“然后我就一直待在茅房解手来着，大概，大概一盏茶的时间，然后我走出来，这时候雨已经停了。不像来的时候那么着急，夜风吹得很舒服，我就慢悠悠地往回走，走到半道就看见后门开了一扇，就像有人出去忘记关门了一样，那时候我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想过去把门拉上，我一转头就看见有个人倒在地上，我以为是有人喝醉了，就像走上去扶他，等走进了我才发现他已经没了头，到那个时候我都还不知道死的人是谢睿。”
说到这，都纳文的声音才能听出难过的意味来：“我现在已经不害怕了，我只是觉得不久前才坐在自己身边的一个人，只那么一会儿就以那般状况惨死……我真的没有杀他，我也很想替他找到凶手。”
刘耿：“你在后巷发现尸体的时候，有闻到什么不寻常的味道吗？”
“味道？”都纳文抬起头看着刘耿，然后摇了摇头：“我只能闻到血腥味，其他的什么也没闻到……我，我是不是疏漏了什么？”
刘耿忽然浅浅地笑了起来：“每个人敏锐的记忆点都不一样，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都纳文在记忆里就没见过刘耿这样的表情，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期冀地问道：“我没有杀谢睿，也没有杀别人……我虽然是个武将，却从未上过战场，没有杀过一个人……大王，你相信我吗？”
“我在感情上相信你没有杀人，但破案依靠的是证据，若你是无辜的，我定会尽全力证你清白。”刘耿看着都纳文这张稚嫩的脸，忽然有些恍惚起来，他自己却道不明白这种恍惚是从何而来的。
都纳文听到刘耿这句话，长舒一口气，心中已然安定下来，他相信刘耿定能说到做到的：“都纳文在此拜谢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