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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雨比昨晚还要大上好几倍，雨滴打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睛，即便是很近的地方，也被重重雨幕遮挡得模糊不清。
上都早早便随着雨声陷入沉寂，矗立在北边的大兴宫脱去了华丽的伪装，滂沱大雨似乎将所有喜怒哀乐都洗去了，一切都陷在一片湿冷的浑浊里。
守在妙见塔的卫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视线仍旧模糊不清，雨水把衣服都打湿了，浸满了雨水的衣服沉重得就像一副重盔，压得人直不起身子。
“你衣服都湿透了，回班房换一下吧。”
“可是……”
“没事，我帮你看着，可别再病倒一个了。”
踩着雨水跑开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留守的卫士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说道：“这天气，谁还会来这种鬼地方啊……”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吹来，妙见塔的窗户忽然“哗”地一声被打开，雨水随着风飘入塔中，卫士手忙脚乱地去关那扇窗户，却发现根本关不上，原来是压窗的木轴断了。
风这么大，靠手压住窗户可顶不住太久，卫士衡量再三，决定去找一根新木轴。
又是一阵踏着雨水离去的脚步声。
雨夜是最好的遮掩，一个模糊的黑影悄无声息地蹿入四下无人的妙见塔，没有任何耽搁，直接奔向楼梯后方的大木柜。
这个柜子有一人多高，是用来存放香烛、灯油、风铃等一应替换杂物的柜子，平时少有人打开。柜子的背面就是妙见塔正北面的窗子，因为有这个柜子顶着，那扇窗子也无法打开。
那个黑影打开柜子，忽然愣住了，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似的，一下子瞪大了眼。
他一边焦躁的翻动着柜子里的杂物，一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不可能啊……怎么会？哪里去了？”
那人像个失去方向的老鼠般绕着柜子打转，甚至还跑到柜子后头去摸索，仿佛那狭窄的缝隙里能藏着什么东西似的。
他整个人慌乱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妙见塔的大门，然后飞身便往门口奔去。
霎时间，一道人影从门口闪出，一脚踏在门栏上向他飞身而来，手中的长刀划出一串雨珠，带着狠辣的力道向他打来。
他的身手十分敏捷，身子一偏便躲过那串雨珠，单手按住身边的楼梯扶手，用力一撑便翻过了楼梯，躲过来人横劈过来的刀锋，迅速往门口跑去。
就在他快要跑出妙见塔之时，忽又听到身后劲风袭来，下意识矮身躲过，却被刀柄一下击中了后腰，顿时痛极。他站起来还想再跑，却被来人按倒在地，泛着寒光的镔铁横刀已然架在脖颈处。
“你在找什么？”二楼的楼梯口传来一道声音，郑豫新举着灯笼站在刘耿身侧，灯光将他的侧脸点亮，另一半面容还隐在黑暗里。
虽然已经知道是谁在发问，但半跪在地上的那人还是忍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见刘耿矜重清冷的面容出现在那一小片的光亮里，他颓力地闭上了眼睛。小说娃 .xiaoshuowa.
妙见塔的灯渐渐被人点亮，和塔外幽黑的夜幕相比，这里光亮得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他被第二愔带上了二楼，二楼不仅有刘耿、刘暄，还有他们年轻的陛下刘喣，众人看上去是早早便等在此处了。
那黑衣人脚一软，便跪在了地上。同样跪在地上的，还有一脸惊恐地蔓青和一脸迷茫的碧春。
在场的人都有意无意地看着那黑衣人，都急切地想知道他人是谁，唯有刘耿低垂着眼，看上去对他的身份毫不在意。
他盯着地上那一片从黑衣人身上洇出的水渍，视线往上，便看到第二愔的横刀上还在滴着水，握着刀的指尖也在往下滴水。
刘耿抬起眼，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第二愔，只见她面色平静，对于自己刚刚亲手抓到一个人犯这件事似乎没有任何激动兴奋的情绪。
她的湿发黏在额头，雨水顺着下颌一滴滴地往下流，刘耿盯着那逐渐凝结成滴的水珠，脑中忽然回想起她看着自己那似喜似悲的表情，心头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将他的面巾取下。”刘喣朝黄内监说道。
黄内监领命，上前取下那黑衣人的面巾，一张清秀又熟悉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是你……”刘暄的语气透着难掩的惊讶：“庄茂德？”
庄茂德垂着头不说话，整个人跪伏在地上，可看上去一点也不惧怕。塔中忽然陷入一片沉寂，没有人问话，也没有指责庄茂德的逾礼。
“你身手不错，难怪可以在二楼收拾完残局，又能在瞬间跃到一楼去杀人。”刘耿开口打破了沉默，只是庄茂德不回话，在场的人仍旧是一头雾水。
“逃避是没有意义的，你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你才选择杀人的不是吗？”刘耿的目光陡然锐利，可他的嘴角却噙着几分嘲弄的笑意，看上去竟让人觉得有些残忍：“孤只是想知道，你如此痛恨逼死了一条人命的凶手，却还是选择杀人，成为杀人凶手的滋味好受吗？”
庄茂德听了这话，缓缓抬起头来，脸上仍旧带着讨好又怯懦的笑容：“奴婢不知大王在说什么，奴婢怎么就成了杀人凶手了？”
刘暄看他这样忍不住问道：“那你今夜来此做甚？”
“回世子，自出了命案后，奴婢便一直觉得心中不安，早就想来拜祭一番了，可妙见塔一直有卫士看守，不得靠近。今夜大雨，便想着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进塔来上柱香，也不枉奴婢几个相识一场了。”说罢他还看了蔓青和碧春一眼，目光哀戚。
刘暄被他这样“合理”的解释堵得无可奈何，只得装作严厉地说道：“在宫中私下祭祀可是重罪！”
“奴婢知道，所以奴婢甘愿领罚，但大王口口声声指责奴婢是凶手，奴婢却也不敢认。”
他这话说得凌然，刘暄也无话了，刘喣倒是看好戏似的瞥了刘耿一眼。
刘耿目不斜视，只看着庄茂德说道：“既然如此，我便只问你一个问题，当夜你说临下楼前有一盏灯灭了，所以你留在二楼点灯，未下到一楼去。现在我们就在二楼，孤想请你指出来，你重新点燃的灯是哪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