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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原本一个字都不肯说的宫女此时却争先恐后说个不停，那些原本柔软的女子音色此刻却让第二愔觉得无比刺耳。
如果她们所言都属实的话，那碧灵三人的所作所为可比她之前在恭王府看到的那封信件里所记录的内容要多得多，也恶劣得多。
饶是自以为心志足够坚毅的第二愔，也忍不住感到一阵阵恶寒。
这些行为有小有大，有的事听起来似乎只是一件小事，在施暴者眼中或许只是一时趣味、一句玩笑而已，可真正感受那些恶意的人却已然被一点一点撕碎了自尊和灵魂。
翠樱的退让和妥协变成了施暴者逐步加重恶行的理由。
这种群体之恶带来的痛苦足以摧毁任何一个人，庄茂德这个同乡好友的存在或许就是她生命力的唯一光明，让翠樱还能怀抱着一点希望活下去。
可被诬告偷窃却孤立无援，让那些欺辱都变成合理“惩治”的绝望最终压垮了她。
在她们眼里，翠樱的存在即是罪过，人命在她们眼中如同草芥。
针不扎在自己身上是不会感觉到痛的，别人的痛苦不过是恶意得以发泄的果实，又何必要去感同身受？
第二愔看了一眼躬着脊背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蔓青，她的恐惧和癫狂想必就是来自于此吧？那些恶行毁灭了翠樱，罪恶的果实也吞噬了施暴者自己。
她看着那两具躺在地上已然变得冰冷的尸体，她们也曾拥有美好的生命，却死在娇嫩如春的年纪里，可第二愔却觉得她们的死真是罪有应得。
她的身份和立场不容许她有这样的想法，律法和规则才应当是她奉行的最高标准，可如果不是庄茂德行凶杀人，这些人的恶行是不是就会永远在权力的层层包庇下掩藏？更别说要她们为此付出代价了。
思绪纷乱如同枷锁，第二愔的目光像是在自行寻找钥匙一般投向了刘耿。刘喣站在他身边，紧皱着眉头，平常总是带着笑的脸上此刻也是掩藏不住的厌恶，更别说一脸义愤的刘暄了。
可刘耿安静地坐在轮椅里，双手交握垂于膝前，神情专注，他一边认真的听着那些宫女的证词，一边吩咐郑豫新逐条记录，然后再让她们签字画押。
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那些正在供述的宫女，可他的眼神却像不过是看到了水面上起伏的点点涟漪那般平和。
他始终如往常一般冷静严谨，有条不紊。
刘耿这样就像是那些神异志怪中描写的冥司判官，无情无爱，只懂得判恶罚罪，予人生死。可这样的人才能成为百姓口中那个人人称赞的“青天”不是吗？
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却让第二愔有些心疼。
她原本觉得刘耿就是如此麻木冷漠，可他又是如何变成这般性格的呢？第二愔只记得他受伤前和煦如春的模样，却刻意忽略了他曾经遭受的痛苦，更别说他经手过的那些案子，要让他面对怎样的黑暗和丑恶。绝世唐门 .jueshitangn.info
在刘耿的生活里，人性的卑劣不过是日常所要经历的事，可如果换做是她来面对这些，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第二愔在此刻清晰地认识到，她也不过是一个未曾看清世事的小女孩，那些如同鬼魅一般侵蚀着她的生死过往，不过只是人世间匆匆掠过的纷乱无常。
曹司典和潘司掌见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连忙改了证言，竞相诉说自己是被曾尚宫权势所逼，迫不得已才掩盖真相，草草将此事了结。
曾尚宫有心反驳，却已然无力回天，那个由她费尽心血点点堆叠的权力之墙便在众人的口伐中顷刻坍塌了。
那些原本就只是虚无的权势砖瓦，构筑起来的堡垒不过是看起来牢固罢了，从来就没有什么无坚不摧。
“哈哈哈……”一直安静跪着的蔓青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惨恻如同恶鬼一般，让一众宫女们瞬间就安静下来，她们都努力想在脸上表现出对她的厌恶，可她们的眼神里更多的却是恐惧。
“怎么都这么看着我，唯恐和我牵扯上一点点关系似的？当初你们也用这样的眼神看过翠樱吧？”蔓青仍旧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可她咧着嘴笑的模样却让人胆寒：“你们一个个的真是正义凛然、嫉恶如仇啊……不错，是我们三个害的翠樱，可你们呢？你们没有嘲笑过她没有讽刺过她么？你们不是人人避她如同瘟疫，见了她转身就走么？你们不是也对她恶语相向过？你们难道就从来没有欺负过人么？哪天午夜梦回的时候，你们可别忘了，你们也是帮凶！”
蔓青凄厉的声音在妙见塔中回荡，檐角的风铃阵阵也散不去它的余音。
“他们的供词都在这了，毕竟是内宫之事，处置的事就交由陛下了。”刘耿将记录好的证词交给刘喣，刘喣接过，疲惫地朝黄内监挥了挥手：“将一干人等带下去，关押在元从司内狱。”
蔓青和庄茂德正要被卫士押走，蔓青却突然停下来朝庄茂德说道：“你就没有好奇过吗？雨竹从前可不是这样一个人，为何就愿意与碧灵同流合污了？”
庄茂德皱了皱眉头，却并不接她的话，这些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了。
“因为雨竹心悦于你啊。”
庄茂德愣住了，蔓青脸上的笑意更甚：“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吧？雨竹曾对我说过，她刚刚入宫的时候不懂规矩，有一个小太监替她出头挨了罚，从此她最在意的人就是那个小太监。后来她被分到司宝做工，却发现当初那个护着她小太监眼里再也没有她了，他一心只护着翠樱。”
“所以她嫉妒啊，嫉妒侵蚀人心，让她忍不住下了重手，你知道她是怎么对待同为女子的翠樱的么？”蔓青的眼神就像一条毒蛇。
“翠樱为什么一心寻死呢？你真的知道吗？”她用最轻柔的语调却在诉说着最恶毒的话语：“你杀死她前跟她说了什么？她应该毫不犹豫地就跟着你走了吧？雨竹死在自己最爱人手上，你说她会不会很高兴？”
庄茂德呆立在原地，他扯了扯嘴角：“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
他强装镇定，可微微颤抖的手却出卖了他的内心。没有人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是不是相信蔓青的那番话，也终究只有他自己知道答案了。
刘暄看着被押走的两人，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她说的是真的吗？如果不是庄茂德一心一意的守护，翠樱是不是就不会死？”
第二愔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对刘暄说道：“你不能这样想，害死翠樱的不是庄茂德对她的善意，而是碧灵与蔓青的自私残忍、雨竹的嫉妒怨恨。她们的恶意难道都是因为庄茂德才存在的吗？无论蔓青想要在最后转嫁多少痛苦，这场悲剧的元凶都是她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