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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茂德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轻笑着说道：“该是我佩服大王才是，我自认为精妙的布局，大王不也一眼就看破了么……只是没想到大王已经查到这么多了，看来内宫之中也有不少大王的人啊。”
他的话听得第二愔紧皱起眉头，她第一反应并不是去考虑这话的真实性，而是先替刘耿担忧起来：这话要是被有心之人听去了，再以此挑拨陛下和大王之间的关系，那他岂不是麻烦了？
“我有个毛病，哪怕只是有一丝裂缝不能让事情通顺合理，我都会难受得紧，何况是替陛下办事。”刘耿并不在意庄茂德的话，反而直接承认了：“宫中自然是有人的，可他们包括我在内都是陛下的人。”
刘耿滴水不漏，庄茂德也无意再做纠缠：“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我只求速死，若是没有其他问题，大王还是请回吧。”
“翠樱的尸首已经找到了，我会派人将她送回家乡安葬。”
只有听到翠樱这个名字才能让庄茂德一瞬间变回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刘耿，立马跪下来就朝他磕头：“奴婢替翠樱叩谢大王大恩！”
“等你死后，我会让人将你们二人合葬一处，也算了了你一个心愿。”
庄茂德的身子僵了僵，他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奴婢只是一个宦官，又是一个有罪之人，还是不要再待在她身边了。”
“那便如你所愿。”
“谢大王，翠樱……翠樱终于可以回家了。”庄茂德的声音有些哽咽，他闭了闭眼睛，似乎做出了决定：“大王要找的凶器，就埋在西内苑最北边那座假山旁的棵榆树下。”
“你人都已经被抓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按理说这凶器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了，你却宁愿撒谎也不愿供出凶器。”刘耿看着庄茂德渐渐捏紧的拳头，心中十分确定他已经说到了关键之处：“那凶器是别人给你的吧？”
庄茂德咬住了下唇，眼神也逐渐下移，看样子是不打算开口回答刘耿的问题了，可他的反应已然告诉了刘耿答案。
“死者的头颅几乎就是被一刀斩断，你一个小小内侍，是不可能拥有那样锋利的凶器的。利刃本就难得，应当也不是宫内哪个管事就能给得起你的，何况他们也没有理由给你。”
“这个人能出入内廷，身份定然尊贵。翠樱是在永泰四年二月去世的，这人也只可能在这之后把凶器给你，查一查那些曾经出入过内廷的权贵，再根据各项条件排除一下，你说我能不能查到这个暗处之人是谁呢？”
刘耿的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莫名的光亮紧紧盯着庄茂德，就像是一只饥饿的猛兽在暗处盯着自己的猎物。
庄茂德只觉得威压袭来，身上就像压了巨石一样不能动弹。他本是不想把那人牵扯进来的，如果没有那人的指引，他都没有办法完成复仇。
说到底他也交代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可若恭王真去排查，难保不会真的查到那人头上……“奴婢其实并不知道那人是谁！”
“奴婢只见过他一次，不，都算不上见过，奴婢只是听到了他的声音而已。”绝世唐门 .jueshitangn.info
刘耿问起细节：“他的声音听起来是什么样的？你是否在别的地方听过？”
“没有，”庄茂德摇头：“他的声音闷闷的，就像是一个人轻捂着嘴说话……或者是戴着面巾说话的声音。”
“你们之间只隔着一棵榆树，距离并不远，你有闻到什么特别的气味吗？比如熏香？”
“熏香？”庄茂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就像他此刻还在那棵榆树前似的：“没有闻到。”
刘耿看着他的眼睛，再次确认道：“一点气味也无？”
庄茂德没有回避他的凝视，他觉得这不是什么重要的线索，他没必要在这点上撒谎，于是他再次点了点头。
刘耿让他继续交代当时的情况，庄茂德便回忆起来：“那会儿也是春宴，奴婢被调去长宁宫充人手。当奴婢得知翠樱被逼自尽的时候，她的尸首都送出宫去了。”
“北面那座假山偏远，翠樱生前常去那里一个人待着，这事奴婢知道。当晚奴婢就在那里哭，哭着哭着就听见一个声音从那棵大榆树背后传来。那人跟奴婢说，哭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唯一能安慰枉死之人的方法就是帮她报仇。”
刘耿皱了皱眉：“你都未曾说明为何哭泣，他就直接说让你去报仇？”
庄茂德愣了愣：“是啊，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奴婢还以为他是哪位路过的大仙……或许是奴婢哭的时候无意间说了一些‘翠樱死得冤枉’这样的话吧。”
刘耿意识他这是在替那人掩饰，这是他没有想到的，都到这般境地了，庄茂德还在维护他。
那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能如此轻易的就让一个人被他引导，还对他如此忠心？
“你继续说。”
“奴婢当时只是伤心愤怒，倒不觉得害怕，奴婢说自己想报仇，可也没有办法。他说只要有必死的决心，足够隐忍，总能等到报仇的机会。”
“那时奴婢就觉得突然有一道光打在身上，眼前不再是令人绝望的死路，有一条路就出现前方。”
第二愔看庄茂德的样子都有些魔怔了，他整个人似乎都沉浸在过去的情绪里：“他说无论什么人都应当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律法公道无视了我们这些蝼蚁，可蝼蚁却能无声无息地蚕食掉一切……是啊，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只要杀掉就好了呀！”
“他还告诉奴婢只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能抓住机会——应该学些什么知识，应该无时无刻都去锻炼自己的力量，尽可能去获得一切信息，隐藏恨意讨好仇人获得她的信任……这样就可以一步一步蚕食掉她们。”
“一年了，终于让奴婢等到了这个机会，想到了移花接木这个方法，再利用‘帽妖’的传言，一下子就除掉两个仇人……奴婢只是没料到大王此时回到上都，不过没关系，奴婢的复仇还是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