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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应当感谢大王才是，如果不是大王，奴婢或许不能这么痛快的将她们一网打尽，还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们是多么丑陋卑鄙的人，翠樱也可以洗刷掉冤屈安心上路。”
刘耿无视庄茂德的癫狂，又问道：“那人什么时候把凶器给你的？”
“他教完奴婢如何做准备，他说奴婢这样重情重义的人真是少见，他还夸赞奴婢能有这样的决心……他说他相信奴婢一定能做到。”庄茂德露出一个十分愉悦的笑容来：“然后他说要给奴婢一件礼物，助奴婢完成心愿。但是他却不让奴婢走到榆树后头去见他，只是说让奴婢第二天晚上同一时间再来这里，他会把礼物埋在他脚下的土里。”
“他还警告奴婢别动什么歪心思，绝不能提前到这里来。他想知道什么都能知道，如果他发现奴婢没有按他说的做，奴婢也没命去报仇了。”
“你就这么相信他？”刘耿似乎是对庄茂德内心的想法生出了几分好奇。
庄茂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看起来像是不解的表情，在他看来对那人的信任几乎是理所当然的：“自然是相信的，他对奴婢这样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都能出手相助，他又为何要欺骗奴婢呢？”
“确实。”刘耿并没有反驳他，还顺着他的意点了点头。
庄茂德因刘耿表现出的认同而显得非常雀跃：“奴婢听了他的话，第二天晚上再去树下挖，果然就挖到了他送奴婢的礼物，正是一把短刀。奴婢高兴坏了，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礼物了。”
刘耿看着庄茂德那稚童一般的纯真笑脸，眼里尽是满足，半点不像一个深陷死牢的囚徒。
他能感觉到那份喜悦是真实的，也正是因为此刻庄茂德的这份喜悦，让刘耿感觉到，庄茂德的这场复仇其实不止是为了翠樱。
这份复仇里还参杂着别的东西，庄茂德用那人送他的刀去完成复仇，是带着那人对他的一种鼓励去做的。
在那人的暗示下，这场复仇已然成为了一次反抗权势的象征，是一次正义之举。
翠樱和庄茂德都是挣扎在最底层的那一类人，他们看遍了皇权宫廷中的龌龊，也看尽了人心最黑暗的角落。
翠樱的死亡在庄茂德心中埋下的是仇恨，这种仇恨与其说是对碧灵那些人的，还不如说是他憎恨的是碧灵身后护佑着她的权势——那样的权势可以随意践踏他人的尊严，也可以随意夺取他人的生命。
所以他才会说即便案子被刘耿破了，他还是感谢刘耿。正是因为刘耿的介入，可以打击到曾尚宫那样的护佑者，比起让她们不明不白的死在宫里，能当众揭穿她们的自私与卑鄙，才是一次大快人心复仇。
庄茂德因此而短暂获得了作为人的尊严，他开始自称“我”，却又在听到刘耿会送翠樱的尸骨回乡安葬之后，他又恢复了“奴婢”的自称。
这或许是出于庄茂德对刘耿的感谢，也是对恭王这个权力身份的认同，让他愿意在刘耿这样的面前做一个“奴婢”。
而庄茂德之所以隐藏起凶器，还将它埋回了那个对他有某种意义的地方，不仅是出于对那暗处之人的保护，也是出于对那份“礼物”的珍惜，这把凶器实际上代表的就是庄茂德拥有的这份反抗精神以及它所带来的“正义感”。
可他最后还是选择把这样重要的一件精神寄托交给刘耿，应当是他认可了刘耿这个权力阶层的身份。在庄茂德的概念里，刘耿也是个帮助他完成心愿的好人。
他是个……好人？绝世唐门 .jueshitangn.info
刘耿发现像这样对人内心的剖析比验尸破案还要累，当夜风带着微湿的空气抚过他的脸时，刘耿才意识到他们已经从元从司的大牢里出来了。
“豫新，你现在就去庄茂德所说的地方取出凶器，再派人去郊外猪场找到雨竹的头颅。”刘耿的声音透出几分疲惫，可他整个人看上去却非常精神，或者说是兴奋。
一想到有那样一个藏在暗处的人或许正在关注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就让刘耿生出一种上阵对敌的亢奋。
在那人眼中自己或许正是他要抓捕的猎物，可他现在既然已经确认了这人的存在，那最后谁会成为猎物，还是个未知数。
“是。”郑豫新领命，可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刘耿，便朝第二愔说道：“还请第二卫士在大王身边暂等片刻。”
第二愔明白他是要自己暂时代替他的保护刘耿，刚要应承，便听到刘耿的声音：“你自去你的，我在长乐门等你。”
“可是……”
第二愔朝郑豫新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郑卫士放心，属下会送大王到长乐门处。”
郑豫新见自家大王没有反对的意思，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元从司这地方本就僻静，与它离得最近的便是西隅的掖庭，而她和刘耿所在的这里便是两堵高墙所夹的一条通道，这两堵墙内，都是整个大兴宫最绝望阴寒的地方。
而这条夹缝中的小巷子，便是唯一能通向外界的通道。
夜风从这条通道里掠过，显然比在宽敞的地方更迅速猛烈，它们似乎也想尽快离开这里，强烈的威压刮过这里的墙壁土地，却连一丝仇恨都不能带走，只留下一声声悲戚的呜咽。
刘耿没有说话，第二愔便自觉地走到他身后，握住轮椅背后那两根被磨得十分平滑的扶手，将刘耿朝通路的尽头推去。
这是她第一次站在这个位置做这样的事，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可当木轮被推动第一步时，她的内心忽然变得格外平静。
第二愔甚至觉得自己能感受到坐在轮椅上的那人传来的体温，即便她都没有碰到他的一片衣角。
“大王……”第二愔直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才反应过来她说话了。
“嗯？”刘耿的声音轻轻的，尾调上扬，在第二愔的听来竟然有些温柔，这让她的胆子大了一些。
“属下想问，您真的找到翠樱的尸骨了吗？”
刘耿以为她会问别的问题，比如庄茂德那番话的真实性，比如那个暗处之人是否存在，可他没想到她会问这样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