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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到大理寺，第二愔和刘耿都没有再提起庄茂德和翠樱，之前那些罅隙不快就这样心照不宣的过去了。
崔云旗不知前事，一见到刘耿来了，便兴冲冲地上前打招呼：“阿愔也来了，最近看你们俩总是在一起，不知道的还以为阿愔成了你的卫士了呢。”
刘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听说沛国公家大郎调任回京了，现在就在户部度支司任郎中，我看你这个大理寺左断刑的胥长那么清闲，不如让陛下调你去户部帮帮李郎中的忙？”
崔云旗的笑脸瞬间就垮了，他直接蹲在刘耿身边，一脸恳切地仰头看着他：“之恒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乱说了！我除了严刑拷打之外什么都不会啊，怎么能去户部打算盘算账呢？为了民生国计你也不能让我去李熙纯身边啊！求你了！我宁愿帮魏凌养狗！或者去赵琚那里喂鸽子也行啊！”
刘耿把自己的袖子从崔云旗的手里拽了回来，轻哼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崔云旗一个人欲哭无泪：“他这算是放过了我了吗？”
第二愔看着崔云旗那一脸悲戚的样子，心中生出一个疑惑：户部很可怕吗？还是说那个李郎中很可怕？
刘耿进入内堂的时候，贾宏茂、周辅已经等在堂上了，除了大理寺的人，还有刑部尚书邵衡、御史中丞奉泽。
几人见到刘耿，纷纷上前见礼。
刘耿轻点了下头算作回礼：“不必多礼，既然人已到齐，还是赶快开审吧。”
贾宏茂颔首，先请刘耿入了座，才和邵衡、奉泽一起到主审位坐下。刘耿虽只是监审，但因位尊，便安排坐在三人左上手。
贾宏茂朗声道：“带人犯上堂。”
话音一落，便有差役将花娘子带了上来。
花娘子一身白布囚衣，脸色惨白，眼底乌青，但脸面发髻仍旧整理得妥帖干净，比起之前浓艳妩媚的衣妆，倒显得素雅了许多，竟有一种别样的凄楚柔美之感。
“堂下之人可是常乐坊袁五家的花娘子？”
贾宏茂的声音回荡在公堂之中，花娘子的身子轻颤了一下，怯生生地答道：“是……奴正是袁五家的花娘子。”
“这件衣服可是你的？”贾宏茂指着差役拿上堂来的一件藕色瑞花纹大袖襦裙，以及一条海棠红的披帛问道：“你可要看清楚了再回答。”
花娘子闻言，抬眸瞧了眼堂上正襟危坐的诸吏，犹疑地伸出手将差役捧着的衣物仔细地查看后才说道：“是奴的衣物。”
“你认了就好，”贾宏茂的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轻快笑意：“传法曹中侯都纳文上堂。”
都纳文已经摆脱了嫌疑，如今算是以证人的身份上堂，所以他可以穿着自己的赭色缺胯袍，精神面貌可比之前在大牢中好多了。
“都中侯，你当夜曾在袁五家后院见到一名女子与死者谢睿在一起，虽未看清她的相貌，却记得她的衣着打扮，你且上前看看，是不是这件衣裙？”乾坤听书网 .
都纳文微撇过头看了一眼跪在自己身侧的花娘子，然后才转眼看向那件衣裙，回答道：“是，在下看到的女子的确穿着浅色的大袖襦裙和海棠色披帛，头戴芍药花饰。”
“这便是了，当夜在场的人都排查过，这样穿着打扮的只有花娘子一人，”贾宏茂看向花娘子：“而你也承认了这件衣裙是你的，那谢睿死前最后一个看到他的人无疑便是你了，花娘子。”
花娘子身子一僵，刚要回话，贾宏茂却继续说道：“都中侯，当夜你入净房前见到了他们二人，解手出来便在后门看到了谢睿的尸体，此间再没有听到旁的动静，也没有见到其他人，是也不是？”
都纳文想了想便点头道：“是。”
贾宏茂笑了一下：“都中侯辛苦，你可以下去了。”
都纳文下意识地看了刘耿一眼，见他也没说什么，便听了贾宏茂所言告退下堂。
贾宏茂将目光投向花娘子：“那么短暂的时间，又如此熟悉袁五家的环境，杀了人还能消失无踪，那杀人凶手是谁已然明了，那便是堂下案犯花娘子。”
第二愔听了贾宏茂这番话，微微皱起眉头，心中只觉不妥：他的推论乍一听是正确的，却禁不住推敲。贾宏茂的解释只是建立在都纳文的所见之上，那都纳文没有看到的呢？
花娘子是有嫌疑，可未必就是凶手。因为无法证明花娘子是凶手，所以便换个法子，让她无法证明自己不是凶手。贾宏茂原来就是这样结案的。
刘耿也不会同意他的这番推论吧？第二愔转眼看向刘耿，想着他会出声说些什么，却发现刘耿似乎并没有出言驳斥贾宏茂的意图的。
刘耿的目光正专注地看着堂下跪着喊冤的花娘子，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不对！他的状态有问题！
第二愔敏锐地发现，刘耿虽然面色如常，但他的额角有微微的细汗。这天气也不算热，况且刘耿本身也不是怕热容易出汗的人，他不过是一动不动的坐在这里而已，为何会出汗？
刘耿的状况吸引了第二愔的全部注意力，她也不管花娘子和贾宏茂如何了，只专注地观察着刘耿。
像刘耿这样的人惯常掩饰伪装自己的人，只从他的表情神态断然看不出端倪，第二愔将视线向下，观察着他的身体动作。
她发现刘耿半掩在袖中的手掌并不是平伸着，而是蜷起紧握，拇指紧靠在食指弯折处，关节处都有些泛白了。
而且他双肩下压，双臂紧压两肋，颈部后缩拉紧，导致下颌肌肉也是紧绷的，看样子他似乎正紧咬着牙关。
第二愔从小习武，也见识过临阵杀敌的士兵是何种模样，所以她对人身体上出现的反应状态十分熟悉。
她感觉到刘耿虽然面上装作轻松的样子，但他的整个身子都紧绷着，就像一个上阵杀敌时让自己始终保持一种防御状态的将士。
呈现这样的状态，是因为士兵要随时保护自己对抗敌人，保证自己的身体状况随时都能抗住敌人的下一波袭击。
而刘耿这个样子，更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他到底怎么了？